但人要去哪里是人家的自由,所以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后,严季润也不以为意起来:“那你要去便去吧,反正我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在这里干些不被允许的事情——是与不是,总会有个清楚结果的。”
严钧晟闷声笑起来,“您大可以安心,就算您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会把主意打到那玩意儿上头去的。至于为什么嘛……不知道之前我有没有跟您提过,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我一个熟人。”
严季润纳闷:“谁?”
严钧晟:“我爷爷。”
说完,还耸了耸肩。
严季润:“…………”
…
不过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误会,只要证明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事儿操心了。
主要是那姓唐的实在可恶,因为之前竞争副会长结果输在他手下,就暗地里耍花招想挑拨离间,不过好在那家伙是个缺心眼,使劲折腾也折腾不出大浪来,等严季润回过头去消了气,自然就知道怎么收拾他了。
因着这层关系,严钧晟准备动身之前的几天里,又去找严季润了一圈,好一番舌灿莲花,成功说服对方再给自己添点筹码。
等着一切准备就绪,便上船开始朝着目的地前去。
在水上浮浮沉沉的时间里,严钧晟只管盯着窗外太阳发呆,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地方,只是这下了车之后还得在转车,麻烦得很,搞到最后他都开始都点没胃口了。
脚下终于踩在北平的土地上,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特别新鲜。
他们虽然带的东西多,可是都是分批往里进的,这种时候谁要去搞那么大张旗鼓?明摆着要把自己竖起来当靶子嘛。
严钧晟换下了平时喜欢穿的那种衣裳,而是回忆着柳之意喜欢的那身装扮,买了长衫和帽子,看上去瞬间就没那么显眼了。
但他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不满意,感觉自己穿上长衫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按照当初的约定,他找人去给柳之意传了信,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路人一样,帽子一扣,成功隐没在仓皇的人群中去了。
虽说路上仍旧很多行人,但这里的情况确实很不好。
甚至要比报纸上描述的更加不好。
严钧晟印象中的北平,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那么辉煌,所以这刚看见四周仿佛蒙上一层灰尘似的北平,总觉得那种觉得很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在这里呆着,真的会让人心里很不安。
而今天是七月一日。
“七月……”
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忍不住按住了胸口。
当年在上海滩给人家当马仔的时候,他没慌过,后来去广东发展副业,在饭桌上在办公室里比拼无形的厮杀,他还是不慌不忙,唯独是碰见这样的场景。
忽然间就觉得心跳特别快。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阵风带着奇怪的味道飘过,严钧晟垂眸,苦笑一声。
从前他总是对影视剧或者小说里那些开挂的主角配角们嗤之以鼻,觉得金手指的存在实在是太不真实,现如今他倒开始特别想要一个神奇的金手指了。
起码那个样子,也能让他心里稍微有点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觉得不甘心,一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做人呐,怎么想做点什么都这么难做呐。
…
柳之意赶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严钧晟一个人坐在街边发呆。
灰蒙蒙的天,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他也穿着一身暗色的长衫,靠在柱子边放空。
柳之意看了忍不住发笑,过去问:“你做什么呢?”
严钧晟没动:“正在看我的人生。”
“啊?怎么看?”
严钧晟手一指:“你瞧,那不是?”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行飞鸟从空中飞过,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惊到了,还是自己想在天空中肆意翱翔一会儿,反正看上去好像是挺潇洒的。
柳之意不由得失笑,在他身旁坐下:“那你是哪一只?”
“中间。”
意料之外的答案,引得柳之意诧异:“嗯?”
严钧晟头也不回,比了个手/枪,冲着最前头那只飞鸟:“因为枪打出头鸟,砰——”
柳之意:“…………”
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严钧晟揉揉脖子:“大少爷,一路奔波真的累,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柳之意没意见:“去我家喝茶?”
严钧晟更没意见:“你定。”
于是就这么磨磨唧唧,在这个已经显现出颓势的城池之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算是看了大半‘风景’。
在北平待了两天,期间他还见了柳之意的几个同事,有男有女,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本以为像柳之意现在做这种工作,和同事见面肯定张口闭口谈论的大多都是现在的时事,但其实并没有,他们只是聊家常,谈未来的发展,也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结果就得到了柳之意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觉得,他们还有劲头谈论那些吗?”
这句话过后,严钧晟方才明白,为什么感觉那些人的表情神态其实都差不多。
……因为累啊。
或许是觉得茫然,或许是感觉无力,总而言之,都是因为心累,所以他们都下意识避而不谈这种话题,免得让原本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七月三日的晚上,严钧晟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离开,但是那个合理的借口他迟迟想不出来,所以在面对柳之意好奇的询问时,他也选择了岔开话题,避而不谈。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越发焦急,很想扛着东西直接冲过去一顿吆喝,但那也只能想想。
所以他很苦恼。
不过当天晚上,柳之意从报社回来之后,带回来了一张还未发行的报纸,而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严钧晟靠在窗边看外头,“怎么了?”
这会儿,街上很安静,汽车经过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明显。
他站在窗边,正巧能看见隔壁那条街上有个小车队经过,车灯一闪而过,闪得他下意识抬手挡住,瞥了柳之意一眼:“出什么事了?”
柳之意闷不做声喝了一大口茶,长长吐出一口气,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严钧晟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正准备过去,余光却瞥见方才闪他一下的那辆车似乎是抛锚了,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瞬间就把他所有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他没来得及解释,撂下一句:“等会儿。”
然后就沉着脸急匆匆出门,开始往外跑。
这一条街不算远,但是走路起码不得几分钟?
他心急如焚,简直像是在脚下装了个风火轮似的,噔噔噔跑过拐角,又被那车灯给晃了一下眼。
放下手的瞬间,听见对面一声惊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