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拱沈星岚的肩膀，随口问道：“看过这么多，你觉得哪个最合适？”

沈星岚想了想。

好像……都差不多吧。

总觉得都还行。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正想着，台上又走上一个人。

在柔和的聚光灯下，少年的身材高挑，背脊微微有点懒洋洋地驼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是舒航。

沈星岚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不会又跑去哪里偷偷睡觉了吧？

他晚上都不睡觉的吗？怎么白天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呢。

他站在台上与台下坐在第一排的肖导演简单的交流了几句，随后便开始了表演。

每个人试镜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试镜之前，副导演给了三段唐朋非的台词，三段不同情境之下的独白。

试镜的流程很简单，每个人选择一段进行表演。

肖导似乎对舒航非常感兴趣。

一段表演完，便要求着让他再来一段。

第二段演完，舒航似乎也明白了肖导的意思，直接将第三段也演了。

坐在第一排的肖导与副导演们交流了几句，似乎挺满意。

沈熙在后排翘着脚，大尾巴狼似的点评道：“这个舒航还不错，演技还行，外形也合适。我估计啊，后面要是没有其他咖位更大的演员试镜，没准那角色要落他头上。听人说肖导早就看中他了，我猜今天的试镜会就是走个过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放眼现如今国内演艺圈，在十七八岁这个年纪能有舒航这样的演技和咖位的人，又有几个呢？

沈星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我还有课，先走了啊。”

“噢行。”沈熙跟着站起来，“几点下课？我等你一起回家呀？”

“……”沈星岚暗自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沈熙经常得跟着肖导到处拍戏，一消失就是两三个月，她差点就忘记沈熙这人实在黏人得紧。

“干嘛干嘛，哥哥接妹妹放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沈星岚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能试试伊澄吗？”

空旷的小礼堂里，舒航的声音仿佛带着回声，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个角落。

沈星岚讶然回眸。

“哦？你对伊澄这个角色感兴趣吗？”肖导有些意外，探究地望着舒航，温和笑道，“当然，你感兴趣的话，当然可以试试。副导演，伊澄的台词稿还有吗？”

其实，来试镜伊澄的人不多。

伊澄这个角色远不如唐朋非来得讨喜，阴沉、孤僻、顽固又古怪。

用作者的话说，伊澄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点不被理解的“疯”。

这个角色演绎的难度很大，并且还有一个难题——肖导要求饰演伊澄的人必须会弹奏钢琴。

单这一个要求就令不少想借机成名的演员退避三舍。

并非不能选择借位或是其他拍摄手法。

毕竟这年头使用手替的影视作品不要太多。

只不过肖导一向吹毛求疵，对于细节方面要求完美。

今天约好来试镜的人里，试伊澄这个同样是男主的演员，还不到唐朋非的十分之一。

副导演为难地摸摸头：“那个，台词稿都发出去了啊，稍等一下啊，我去再打印一份！”

舒航：“不用了。我直接演奏一段吧。”

肖导微微一怔：“啊，那……副导演，麻烦你把舞台角落的钢琴抬出来。”

然而舒航已经转身在角落的钢琴前坐下来了。

因为三角钢琴太大不太好搬动，之前用完之后就暂时放在了台上的角落。

舞台的角落上，舒航侧对观众席落座。

副导演只来得及匆忙打开舞台上的灯光，一束追光便落在了舒航身上。

舒航闭上眼，十指抬起、落下。

流畅的三连音自琴键上不断流淌出来，琴声中糅合着一股宁静温柔的气质，却汹涌着悲伤阴暗的感情。

这是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又名，月光奏鸣曲。

伊澄弹奏的这一段，是书中非常著名的一个场景。

“岚岚？不走吗？”沈熙在耳边问道。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沈星岚手搭在椅背上，脚下却奇异地像是生了根一样。

现场或许没有一个人会比她更惊讶了。

他弹出的这一首《月光》，竟然跟她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的伊澄弹奏的琴声不谋而合。

灯光将舒航的影子在身下铺开一块深色的阴影。

他像是游走在光芒与黑暗之间的诗人，闭着眼睛，用琴声描绘出一朵长在深渊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