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航回过头。

风中一直回荡着勾人心绪的琴声。

电影学院与音乐学院中间只隔着一块篮球场。

空气里夹杂着击球声与女孩们的尖叫声，使得琴声愈发的虚无缥缈。

然而那琴声仿佛像是已经刻在脑海里似的，哪怕只能听见小小的一段，他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航哥！球！”耳畔传来何卓的声音。

舒航闻声回头，抬手将破空而来的传球一接，利落抬手，篮球顺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直入篮筐。

“啊啊啊啊——”

“舒航！！”

尖叫声紧随而来，而舒航已经不打算继续了。

转身接住场边邱嘉扬抛过来的毛巾，他随意在脖子上擦了擦薄汗，说：“接下来你上吧。我先走了。”

“走？走去哪啊——”

“有事。”舒航头也不回，转头已经跨出了球场。

穿过球场旁边的林荫小路，绕过花坛，舒航在音乐学院角落的一间琴房窗口终于找到了弹琴的小姑娘。

小姑娘侧对着窗，简单地穿着一件黑色T恤牛仔裤，未到肩膀的头发微微发卷，阳光下泛着点点的金色。

侧脸微垂，皮肤白皙似雪，眼角仿佛含笑，整个人却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冷淡。

是她了。

室内外略有些高度差，因此窗框刚好到他胸前的位置。

他抬起一只手臂搭在窗框上，撑着下巴听她将下半首曲子弹完。

然而她像是在尝试新的弹奏方法，总是断断续续，弹过一小段便停下来思考一下。

舒航听着，搭在颊畔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动了动，恍然发现，几天没见，她的琴音似乎变了。

这首曲子他实在听过太多遍，熟悉到他能记清楚每一个细节。

然而曲子的确是变了。

变化在于一些非常细微的地方，她演奏的方式改变了，连带着令曲风仿佛也脱胎换骨。

曲子的基调原本是明快的，从前的她却弹得又懒散又丧。

而舒航发现，如今那一种丧忽然淡了。

忽而琴音一顿。

发现多了个听众的沈星岚迎着舒航的视线望过来。

舒航眨眨眼：“曲子改动过？”

沈星岚像是心情不错，微微勾起唇角：“一点点。你听出来了？”

“完整再弹一次？”

“好。”

舒航抬臂撑住窗框，直接翻窗进来。

身姿利落，落地无声。

随后他往窗框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等着。

一阵微风从他身后吹进来，吹进一身独属于舒航的味道。

淡淡的青草味混合着清爽的薄荷香气。

风吹得她发丝微乱。

沈星岚抬手抓了抓头发，另一只手绕过一根发圈，将不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兔尾巴一样的小揪。

舒航看着，忍不住勾出一抹微笑来。

倒是能看出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那时候小姑娘的头发也是短短的，刚好遮住耳朵。而沈家上下似乎也没个会扎辫子的男人，于是小姑娘总是要么顶着一头蘑菇头，要么简单扎个兔尾巴一样的小揪揪。

看起来软软萌萌的。

没想到，大了还是这样。

沈星岚十指搭在琴键上。

微微吸了一口气，抬指弹奏之际，琴音跳跃着流淌出来。

跃然指尖，萦绕耳畔。

舒航抱臂听着。

果然变了。

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从前的曲子给他的感觉像是洒落在荒芜大地上的微光，那么现在更像是一阵吹拂在大地上的风。

疏阔豪放，潇洒自在。

光是温暖的，风是自由的。

只是几个音符的改动，仿佛产生了莫大的化学反应。

仿佛，这才是这首曲子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舒航不仅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才能太惊人了。

看来她将沈贤的才华继承了个十足十。

然而想到沈贤的早逝与她从小的体弱多病，舒航又不禁微微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