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熙,似乎一直没变过。
十年如一日的臭不要脸。
此时沈熙正在外地拍戏。
他正在攻读S大导演系的博士学位,所以时常要跟着导师去外地一边拍戏一边学习。
有时间打电话来骚扰她,看来是快忙完回来了。
沈星岚暗暗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答:“我那么想不开想你干什么?”
电话里的男人咯咯地轻笑起来。
“二哥可想你了。这边再一两天就结束了,回去就可以开始忙新戏。岚岚宝贝儿,剧本写完了没?”
沈星岚:“……”
哪里是想她,分明是想讨债。
说话间,她已经打开了自家大门。
门一开,大厅内各自对着电脑工作的兄弟俩同时抬起头来。
沈则谦笑道:“回来啦?”
沈铮皱眉:“去哪儿鬼混了?……嘶!”刚说完就被沈则谦在身后掐了一下。
“正好。”沈星岚将手机往他们的方向一抛,“二哥说有事要跟你们说,你们聊。”
沈铮下意识伸手一接,往耳朵一贴:“说什么?”
电话里,沈熙哭笑不得。
“鬼才要跟你说!”
眼看着沈星岚又要溜上楼,沈则谦赶紧跟上去。
沈家大哥习惯性地老妈子上身,站在楼梯口抬头殷切地问:“小妹,饿不饿?饭菜都还有……”
沈星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吃过啦!”
远在大厅的沈铮听见,扯着嗓子喊:“臭丫头你又出去乱吃东西!”
……
沈星岚的房间正对着隔壁家的房间。
两家的阳台面对着面,中间只隔着一条花园的栏杆围墙。
对面的房间没有开灯。
大概是主人还没有上楼。
没有想到,对面空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有人住进来。
门边的行李箱被拖进来,从里面搬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沈星岚在电脑前坐下来。
面前是一个文档。
文档名赫然写着【《贝多芬的头骨》剧本】几个大字。
几个月前就建档了,至今没动过一个字。
咳咳。
沈星岚毫无罪恶感地拖延了几个月,终于在事到临头的时候,生出了几分心虚感。
《贝多芬的头骨》影视化这事吧,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就像她写下这文的第一个字开始。
其实写文的初衷,只是出于一点私心。
沈星岚的童年与其他孩子不同。
沈贤走得早,当时沈星岚大约才六七岁,葬礼之后,她便被外祖父接走照顾,跟三个哥哥短暂分开。
她幼时的记忆总是模糊而破碎的。
只有两个场景记得尤其清晰,不断不断地重复、辗转。
一个是在医院的病房,一个是外祖父家里的琴房。
一处只有无尽的白,一处只有黑白交织。
当一个人从小就游走在鬼门关之前,醒过来也不安生,还要被外祖父摁在钢琴前面日复一日地练琴。
就算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只怕也要被逼疯吧。
那样的日子沈星岚从六岁一直持续到十六岁。
直到终于能自力更生的沈则谦将她从外祖父家里接回来。
那个时候沈则谦才发现,沈星岚的情况不太对。
厌食,不管是他自己做的饭还是带她去餐馆,她总是只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硬逼她吃下去,不到十分钟就能吐出来。
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小小的年纪每天顶着两只熊猫眼,整个人消瘦得快脱相。
最严重的是,沈则谦发现她厌世。
常常会不动声色地作出一些轻生的举动。
而且,对所有人都心存防备,难以信任。
沈则谦当时吓得不轻,前前后后找到好几个心理医生。只可惜,作用不大。
直到后来沈则谦找来了刚到S大就任心理学系教授的安乔。
记得当时安乔与沈星岚聊了一个下午。
安乔说,她从小到大将情绪压抑了太久,甚至根本不懂如何去发泄。
于是,后来沈星岚便在安乔的建议下给自己找了个宣泄情绪的途径。
她开始写书。
《贝多芬的头骨》,就是当年的沈星岚给自己弹奏的一首随想曲。
是她的异想天开,更是她压抑多年的幽微的阴暗面。
当时她想着,等到写完,她就能将过去一并打个包,扔进阁楼永不见天日。
然后她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谁能想到。
剧本这活又落到了她头上。
沈星岚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一片空白的文档。
心想——
沈熙这讨债鬼,真讨厌。
一边想着,十指往键盘上一搭,终于敲下了第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