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航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这大半夜的私闯民宅是怎么回事?”
“啊——”沈星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局促。
来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这房子居然有人住。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那个……我路过。”
舒航默默地看着她。
路过能路到别人家里去?
还不怕死地从阳台翻过来,活蹦乱跳的,哪有半点小时候病恹恹的样子?
比小时候有精神多了。
只不过,眼神里倒还透着几分病恹恹的样子。
像是厌世。
眼底空荡荡的。
再一联想到之前那首让他念念不忘的钢琴曲。
作曲的人或许是沈贤,但他觉得,弹琴的那人,大概就是她吧。
因为她的琴音跟她给他的印象一样。
是一片荒芜。
不知怎么的,舒航觉得心中莫名有点堵得慌。
记忆里晴空下安宁祥和的卡农忽地变了调,变得面目全非。
“你——”
“咕……”
舒航和沈星岚的肚子同时开了口。
顿了两秒,舒航忽地笑出声来。
手里的烟自顾自地烧到了头,被他轻轻摁进了烟灰缸里。
他起身说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
几分钟后,沈则谦在房门外叩了叩。
“小妹,下来吃饭了。”
半晌没应。
他说了句“我进来了哦?”,轻轻开了门。
门板后面,是满室的昏暗。
房里空无一人。
沈则谦似乎早已经习惯。
轻叹了一声,关上了门。
也关上了他疑惑的自言自语:“我明明盯着大门了,到底是怎么溜出去的啊……”
一下楼,刚好碰上沈家老三沈铮开门进来。
沈铮在S大读大三,公安学院刑侦系。还没毕业,就被警局特招过去实习,因此学校警局两头跑,忙并快乐着。
沈铮生得人高马大,皮肤略黑,一头短发剃得利落极了。
身上随便套着一件黑色T恤,手臂上隐隐绷着几分肌肉,富有力量感。
往那一站,跟文质彬彬的沈教授完全是两种画风。
沈则谦招呼道:“来得正好,吃饭吧。”
“唔。”沈铮在外卫洗了个手,往餐桌前一坐,端起饭碗来才想起来,“那个臭丫头呢?”
“别瞎喊。”沈则谦将汤碗端过来,轻叹一声,“她出去了。”
沈铮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扒了几口饭,顺口聊起来:“她这一年不是都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据她室友说,是被人逼着喝酒了。”
她那身体,怎么能喝酒。
沈铮筷子一停,皱着眉抬起头来:“是谁?”
……
舒航说要请吃饭。
沈星岚原本还以为他要带她出去吃。
然而,这货只是下了个楼,站在餐厅朝餐桌上两个大大的食盒努了努嘴:“喏,随便吃。”
敢情是请她吃外卖。
行吧,她一个蹭饭的也不好挑三拣四。
然而打开食盒外面的包装袋,就看见精致的食盒上清清爽爽的印着个写着“望月楼”三个字的商标。
望月楼是S市本地很有名的一家百年老店。
坐落于绵绵江河畔,成了S市地标般的旅游景点,一向以口碑高且价位更高闻名。
沈星岚打开食盒。
里面是几层扁扁的小盒子,最上面一层码着特色的广式茶点,虾饺烧麦煎包等等,下面则是一些色香味俱全的炒菜。
舒航从旁边拎起一罐啤酒,“啪”的一声开了。
酒味顺着“噼里啪啦”的小酒泡冒出来。
“吃吧。”
“你不吃吗?”
他没胃口。
东西是他的经纪人桐姐特地送过来的。
只不过,他真的没什么胃口。
“你吃吧。”
行吧。沈星岚也不跟他客气了。挑了个虾饺下口,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趁着她吃的功夫,舒航将与餐厅相连的大厅灯全开了。
灯光接连亮起,令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一旁摆着的三角钢琴上。
是他从小弹的钢琴。
舒航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指下已经流淌出了第一个音。
就像是装满水的袋子破了一个口子,漏出第一个音符之后,之后的琴音就像是流淌的水,顺着指尖流畅地冒出来。
舒航弹了一小段。
一抬头就见沈星岚捧着小碗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唔,错了几个音。”沈星岚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之后才继续说,“这么喜欢这曲子?”
舒航弹的就是沈贤作的那一首曲子。
“嗯,挺喜欢的。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这曲子不完整,我爸当年来不及写完就走了。”
“是吗?可惜了。”舒航重新弹了弹,将刚才弹错的部分重新弹了一下。
“哎,这个音错了。”沈星岚靠过来,微凉的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修长的手指就着他的指尖按下去,将弹错的地方重新弹了一次。
一时间,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鼻息间淡淡的甜香气盈满舒航的思绪的同时,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年那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这里弹错了,重来。”
“这里不对,重来。”
“重来。”
差点忘了,这丫头小时候可没少折腾他。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