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糖人, 以前现代的时候, 姜锦花上小学那地方有一处大坡, 在坡底曾有一位师傅摆个小摊,就是捏糖人卖的。
每逢小学放学,孩子们便一窝蜂地围到小摊子旁边, 叽叽喳喳地要挑选糖人。
姜锦花记得那位师傅将糖化软,然后在手里捏成各种动物的形状,还会沾染料上色。
她买过一个老鼠的,还能往里面吹气,把老鼠肚子吹大。
可有意思极了。
不过她在青河县见得这处糖人摊子与现实小学那的并不一样。
这处摊子不是一整块糖做形状, 而是用糖丝在案板上勾出花样, 最后用木棒粘粘住。
这个糖人不用上色, 做出都是红糖色的动物。
而且要选花样也不是自己选的,摊面上摆着一处转盘,转到哪个就做哪个。
顾疏吃完糖葫芦推着轮椅过来时,姜锦花已付了十五个铜板, 她转了一只锦鲤。
摊子的小贩动作利落迅速,飞快将糖丝倒在石板上并甩出一条锦鲤,最后递给她,“姑娘, 您的糖人做好了。”
姜锦花瞧了瞧,转盘被分成十五小块, 每块都画着一处动物, 最难转到的, 要属凤凰和蛟龙。
她又转了一回,这次是一只兔子。
姜锦花不甘心,又试了一次,转了一只千里驹。
一下拿了三个糖人,顾疏看她仍不罢休,连忙捉了她手,“阿锦,都买了三只了,这够吃了,咱们去别的摊子转转吧。”
“七哥……”姜锦花哀怨道。
她想要一只凤凰。
顾疏将手中的兔子给她,轻声哄道:“你不是想要去去酸味嘛,吃一口。”
他自己则吃掉那只锦鲤。
姜锦花没能抽到凤凰蛟龙,便把兔子与马驹的糖人都吃了,顾疏吃了一个便不要了,这东西太甜又腻,他不是很喜欢。
倒是姜锦花一点不觉着过甜。
这会儿要是能有的摊子,她怕是还能再买两个吃。
顾疏和姜锦花在街上转悠,不一会,他推着轮椅到了一处泥人摊子停下。
这摊子摆在一处角落里,不易被人发现,因此摊子显得冷清。
姜锦花跟着走过去,以为顾疏有兴致,“七哥,你想做泥人吗?”
摊主是位老人,他抬起花白的眉,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两位可是新婚夫妻?小老儿这刚好有一座泥塑,正正适合你们的。”
他手一捧起泥塑,姜锦花立马红透了脸。
她拉着顾疏衣角,小声喊:“七哥……”
这泥塑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紧密相连,一看便是新婚女子陪嫁时需准备的。
乡下买不起瓷器的,常已泥塑为代替。
但她与顾疏还未同房。
他们不用买这个吧?
再说了,这东西买回家,即便摆在桌上也很难为情啊。
“你们夫妻不想买这个?那娃娃像呢?”
老人又换了一座,这回是一个胖娃娃抱着桃子啃的泥塑,意味无非是早日有子。
顾疏摇着头道:“我们想做一座我们夫妻二人的泥塑,你看可能行?”
老人将两人的面貌扫了两遍,复而答应,“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当真不需要那两座吗?”
还不等姜锦花和顾疏开口,老人又说,“我这生意往常可是不错了,以往来买泥塑的,家中都已成了事。”
他便是在夸自己泥塑有福气,买了娃娃的改日便有了身孕,再看老人若有若无落在姜锦花小腹,暗指顾疏该为自家小娘子买回去。
放在家中也好。
顾疏淡淡笑,“那还多谢您了。”
“不谢不谢。”老人笑眯眯的,他也是为了两人好。
看这位读书郎身子骨不好,那小女娃又太瘦弱,真不知道两人何时才能抱上娃子。
老人捏泥塑已有数十年,边与顾疏闲聊时手上却也没闲着,没多时便做出一座泥塑来。
泥塑里的女子端坐在木椅中,她面目慈爱地望着怀中的孩童,而男子则站在她身后垂头浅笑。
俨然是顾疏与姜锦花一家三口的泥塑。
顾疏笑意更深,真情谢道:“谢谢您。”
他与阿锦的孩子都有了。
在顾疏掏银子时,老人不但包了这座泥塑,还将先前给两人看的两座都包了起来,顾疏垂了垂眼皮,默不作声又多付了一百文钱。
老人将泥塑递给顾疏,边好意道:“你们还要抓紧了。”
顾疏眼皮再度猛跳。
道过谢后,姜锦花便牵着顾疏离开,老人望着两人相携走远的影子,叹了一句,“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那边姜锦花自然知晓顾疏买了泥塑不说,还将那娃娃像与那座无比羞耻的泥塑,一并都买了。
她咬住唇,难以启齿。
片刻后,姜锦花忍不住问:“七哥,你为何要把那两座也买了啊?”
摆在桌上真的非常、无比羞耻好吗!
“阿锦觉着不好吗?”
顾疏侧头回眸,他一双凤眸映入街头的灯亮,恍恍惚惚地令人迷醉,他笑意很浓,谐谑道:“这东西本是阿锦嫁进来时便应该备着的,如今你没有,我来为你补上。”
“我不需要!”
“那我们一同学学。”顾疏意有所指,“你不会,我也从未见过呢,这还是头一回。”
姜锦花瞪他一眼,咬唇不语。
即便不会,买册春_宫图不好吗?
非得要在家中摆个“春_宫”像?
简直是冠冕堂皇。
总之她绝对不允他摆在桌上,要拿回去也是丢压箱底放着。
青河县内路边还有烙饼的,姜锦花看着眼馋肚饿,便去买了两张,她一张顾疏一张。
这家饼烙的是葱花鸡蛋,还抹有婶子自己调的酱料,吃上几口后,姜锦花的唇边都沾了酱汁。
她伸出舌将唇边舔干净,三下吃完自己的这张还觉着未吃饱。
顾疏只吃了一口,看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立刻领会,“没饱?吃我的吧。”
“可你还没吃呢。”
顾疏将饼给她,“无事,我还不是很饿。”
闻言,姜锦花又捧着饼大口大口吃掉。
她来初潮那几日可没愁坏顾疏,因着疼痛姜锦花在家中半点胃口也无,顾疏想尽了法子也没能让她多用些饭菜。
这几日她便只吃粥和面条,全是些清淡的菜。
难得今日逛庙会,她有了胃口,又是吃路边摊子的糖葫芦、糖人,还买鸡蛋饼吃得津津有味。
顾疏更不想拦着她了。
等她吃完,他双眼直盯着她嘴唇,问:“饱了吗?可还要吃些别的?”
“不行不行,我要留点肚子,等会儿咱们去那家龙笙栈用饭。”
田小苗和姜锦花说了,青河县新开了一家酒楼,在城西,名为龙笙栈。
据说那里饭菜味道不错,不辛辣偏清淡,以汤食为主,价也不贵,可以去尝尝。
今儿好不容易进回城,还是与顾疏一起的,姜锦花便想去那边瞧一眼。
姜锦花一拍衣兜,显得自己财大气粗,“我请客,请七哥用饭。”
顾疏宠溺一笑,“好。”
不再买吃食,两人便从这条街走出去,到另一条街上逛,这边有耍杂戏的,喷火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
姜锦花不想到人群堆里挤,主要还是顾疏坐着轮椅,她总不能自己挤进去让顾疏在外头干等。
于是两人便没去看耍杂戏。
走了几步,姜锦花被一处投壶吸引,摊位后头是一面墙,墙上挂着的便是投壶进了几只箭可得的奖品。
姜锦花跃跃欲试,她看来投壶的几乎还没几人拿到奖品,不由怀疑自己可能投进。
四下犹豫时,她侧头问顾疏:“七哥,你擅长投壶吗?”
“我不会。”
这话是顾疏实话,他至多书读的好,这类玩意只看堂兄弟玩耍过,但他自己并不擅长。
顾疏问:“你想投壶试试?”
姜锦花咬了咬牙,艰难点头:“我,我兴许投不进。”
“投不进便投不进吧。”顾疏笑着说:“今日本就是来逛的,你若看到想尝试的那边去试一回,左右不过几个铜板,图个乐子挺好。”
“可……”
这边姜锦花还在思索要不要玩,顾疏那面已先一步买了五只,递到了她手中。
他凤眸微弯,一推她手,极其纵容道:“去吧。”
姜锦花心下放空,甩手试着投壶。
投壶她以往并未玩过,这还是头一回,投不进也是常事。
五只箭下去,姜锦花中了两只,从摊子里得到一只络子。
姜锦花没有玉佩,这络子她转头便送给了顾疏,刚好给他绑玉佩了。
这条街上投掷类的玩意多,转了一圈姜锦花全都试了个遍,最后顾疏怀里多了一只小木牌,旁的络子、珠花、红绳、簪子,更是摊了一身。
东西皆非贵重物什,但却让姜锦花沾沾自喜,好歹是她亲手“打”下来的呢。
穿过这条街,两人便来到青河县中的青河旁。
今日庙会,这条河是允放河灯的,来来往往路过此河的行人,定然会放一盏河灯之后再走。
姜锦花不懂这里的习俗,可觉着放河灯寓意极好,当下便要拉着顾疏过去。
“七哥,咱们也去放一盏吧?”
顾疏跟随她的步子。
挑河灯还是由姜锦花来择的,她选了一盏莲花灯,在纸上写了“保佑七哥日后平安康健,科举顺遂”,把纸卷了又卷,叠进河灯之中。
顾疏不知晓姜锦花写了什么,但看她侧眸温柔,好奇心重了几分,便问:“阿锦,你都写了些什么?”
“没有,我不告诉你。”
顾疏眼眸加深,笑道:“莫不是写着‘盼着早日有孕’一类的。”
姜锦花被说得满脸通红,抬手想打他,“才不是,我怎会写那个!”
“不写可不好,我还想你写这个呢。”
姜锦花的手被顾疏攥住,一时之间她不能抽出来回击,她脑里回荡着顾疏的话,又小心翼翼侧过头凝视他的侧脸。
他说想她写早日有孕。
顾疏他那么想要孩子吗?
姜锦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要不,等她长大,他们就生一个吧。
顾疏正望着那盏河灯飘远,回头间,凤眸十分精致漂亮。
他看姜锦花盯着自己不动,笑问:“怎么了?”
姜锦花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你还自己都迷蒙了。”
“没有想什么。”
顾疏将她拉近一分,启唇道:“那你过来一点,再弯腰低头。”
“你想……”
“亲你。”
姜锦花还没弯腰呢,顾疏已经拉下她的头,重重地吻在她的唇瓣,他用自己的厮磨她的,不愿分开。
再又亲了一口,顾疏坐回身子,长叹道:“坐轮椅真是不便极了,真想早自己站起来行走。”
连想亲她一下都这般的麻烦。
姜锦花没忍住笑出声。
似乎是知道她在幸灾乐祸,顾疏弯着眸道:“我不亲你了,往后要你主动弯腰亲我。”
“我才不要哩。”
姜锦花哼了哼,甩开他便跑。
她只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等候顾疏跟上。
到底是舍不得让他孤身一人推着轮椅在后头追。
姜锦花站在桥边等着顾疏过来,桥上面正巧走下来两人,与她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姜姑娘。”
“姜姑娘。”
兄妹俩异口同声,是林家的林杏微与林泽木。
“林小姐与林少爷也来逛庙会?”
林泽木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痴缠在姜锦花面庞之上,许是河边花灯的缘故,他竟觉着她的双眼荡着微波,面容拢着一层薄纱。
几日不见,甚是难忘。
“是呀,姜姑娘你呢?”
顾疏这时推着轮椅来到姜锦花身边,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到林家兄妹二人,侧头问她:“这二位是?”
林家兄妹同样在看顾疏。
姜锦花凑到顾疏耳边道:“是林家的小姐与少爷。”
林杏微一见两人如此亲密,便已然知晓坐在轮椅的男子身份,她笑道:“姜姑娘,这位便是你夫君顾秀才了吧?”
“是。”姜锦花笑着点头。
林泽木似将将惊觉,他原本盯着姜锦花平和的目光,顷刻间如鹰般锐利地射在顾疏身上。
“是顾秀才呀。”林泽木看着他,语气不善道:“在下是林家的长子,林泽木。”
顾疏平静抬眼,只觉一道毫不遮掩的锋利射来。
唇边勾起一道笑,牵过姜锦花的手,以示主权,“听说那日内子去过林家,还要多谢林家对内子的照顾了。”
这个“内子”,听在林泽木耳中,可谓是刺耳极了。
他暗暗握拳,他不明白姜锦花这般的女子,为何会嫁给一位断了腿的秀才郎。
她不该,那人配不上她。
蓦地,林泽木也绽出一抹笑,“今日在城中一见是件巧事,我妹妹还有事要问姜姑娘,不知我们兄妹二人可否与你们一道?”
他一双眼凝在姜锦花的双眼上,似乎在等,也只是在等姜锦花回答。
顾疏握着姜锦花的手更紧一分,此时此刻,他唇边的笑已消失不见。
这位林家大少爷望着姜锦花的眼里带有几层情绪,让他不喜。
姜锦花已是自己娘子,却有人要觊觎他的人。
顾疏不禁恼火。
姜锦花没有半分察觉,林杏微同样对两个男人暗中较量不知情,只跳到姜锦花身边,说道:“姜姑娘,那日我还有事没问完,可以再问问你玉肌霜的事儿吗?”
“当然可以。”
有姜锦花应许,林家兄妹堂而皇之与两人一起。
“姜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林杏微与姜锦花离得近,便换了个称呼,“你后来送我的那瓶玉兰味保玉霜和护肤霜我都试过了,非常好用呢,我知道姜姐姐如今在玲珑斋放着卖,可这分明是个好契机,你为何不在城中开个铺子?我相信若有了铺子,定会被一抢而空的。”
“开铺子我自然是更愿意的,但实不相瞒,我手头如今没那么多的银子。”
姜锦花叹了一口气,又说:“那瓶参了百合的,你没有再用了吧?”
“姜姐姐你说过后,我就没敢再碰了,后来音音想要,我便送给了她。”林杏微很是感谢姜锦花那日救了自己,“音音也说你做的很好用,她皮肤都嫩了不少呢。”
“你们喜欢便好。”姜锦花笑道:“等我再攒攒银子,我就在城中再开个铺子,专门卖脂粉一类的,改日我给你带几张口脂,保管上妆好看!”
“姜姐姐真好!”
林杏微偏了下脑袋,“那我改日也要想想送你什么好。”
她似乎有点苦恼,姜锦花送了自己好些东西,她好似都未回过。
“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姜锦花蓦然想到自己衣袖的手帕,之前她做的熊猫、布偶猫的手帕,没卖出去自己留着更用不完,想送给林杏微与曲音音。
之前在曲家她手头没带,今日刚好带进城里。
姜锦花拿了两方帕子,都递给了林杏微,“这两张手帕,一张是给你的,还有一张是给曲音音的,你往后若见到她了,帮我给她。”
林杏微拿了那张布偶猫的,眼睛瞪圆欣喜道:“姜姐姐,你绣的是什么,这好可爱!”
“是我自己琢磨的花样,你喜欢就好。”
“喜欢!”林杏微捧着手帕爱不释手,“谢谢你!”
姜锦花又送了她一样东西,她回去要琢磨琢磨多准备几个礼品送给她。
“对了,我还想问你,”林杏微略微红着脸道:“姜姐姐那还有多的玉肌霜吗,我家里的那瓶快要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