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吃!”
深觉自己的感情受了欺骗,长安气咻咻的回到后院房间,补了一觉后简单梳洗一番,又换了身飘逸的广袖留仙裙,心情才有所好转,施施然的出了门。
长安城以南北向的朱雀大道和东西市为界,分成四个部分。其中,东北和西北离皇宫最近,是重臣权贵的聚居地;东市大都为富人服务,铺面高档,东南的房子也贵些,多住着有钱人;至于西南,则是出名的“贫困区”,全着三教九流的外来户,为人所不齿。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江家——
江氏一脉耕读传家,祖上四辈全是农民,籍贯江州,后才搬至长安定居。江存思出生时,经过几代的积累,家中已经小有薄资,不然早些的话,也没有闲钱供他去念书。
所幸,他的确是块做学问的料。生于乱世,被三朝帝王尊为帝师,便是现今并无实权,却也被皇族所礼遇。读书人做到这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优哉游哉的转过街角,长安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江府位于东南的安延坊,院中成片的高大紫薇越过墙头,每当风起时,便有几朵粉红的花儿打着旋儿悠悠飘落,风雅至极,幽静又浪漫。
就如这里的主人一样。
她正在这儿望着花树神游,冷不防大门开启,一个仆妇探出了半截身子:“——哟,陆姑娘,真是巧了,夫人刚让我出来迎你呢!”
拍掉花瓣转眸一笑,长安紧走几步,裙摆扬起一阵风,拂开了一地落英。
“真是抱歉,”她福身一礼:“这两天有些忙,琐事萦身,差点忘了和夫人的约会。”
“不敢当。”仆妇弯身避过,抿嘴一乐:“便是忘了也无妨,夫人急得要去寻你呢!”
长安闻言失笑,江夫人杨氏性格爽利,这还真像她会做的。
说来,她与杨氏也是有缘。上月时,她初到长安,身上没钱,只能打着访友的名义去皇觉寺里蹭吃蹭喝;而杨氏彼时心疾发作,遍寻名医无果,不愿无望等死,便寄希望于神佛,隔不几天就来皇觉寺里虔诚叩拜。她每日在门口摆摊算命赚银子,没人来时就无聊四顾,总见这夫人路过,留心一瞧发现有污秽作祟,主动出手祛除,这才令她转危为安。
经由此事,二人发现彼此颇为相投,又见了几次后,慢慢引为忘年之交,西市那铺子也是杨氏送的——她出身商贾,家中巨富,本要送个三进大宅,无奈长安只对这凶屋感兴趣,才遗憾作罢。
穿过花园尚隔段距离,长安就听到了杨氏连珠炮似的抱怨:“这都要午时了,怎的还不来?昨日就听说她被萧世子刺伤了,该不会是真的吧?以她的手段,怎么可能被个凡人伤到!”
“大家谁不是凡人?”快走两步迈过门槛,长安笑眯眯的接口:“再说,我的手段又不是对付人的。”
双眸骤然一亮,正在花厅团团转的杨氏瞧见她颈上系的浅色丝带,皱起眉头关切地上前:“这是……”
“和你未来女婿发生了点冲突,你不都知道了吗?”懒洋洋的翘起唇角,长安不欲就此多说:“今儿不是要去娘娘庙探望女儿连带听经吗?赶紧走吧,一会儿更热了。”
“还不是等你!”杨氏嗔她,扭头吩咐下人去备轿:“今日有高僧来讲《楞严咒》,阿弥陀佛,我最近右眼总跳,也不知有无祸事……”
两人坐上软轿一路聊着,来到娘娘庙时,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娘娘庙位于西北城郊,粉墙黛瓦,修建得极为精致。其中供奉着碧霞元君、眼光娘娘、送子娘娘等,虽然没有近旁的皇觉寺香火鼎盛,却更适合女眷前来小住清修。
此时早已过了用饭的时辰,杨氏和长安都饿得够呛,二人并没直接去找江明心,而是先用了素斋,才慢悠悠摸去她的禅房。
不想,只瞧见了江明心的贴身丫鬟秀竹,正主却不见了。
杨氏倏然皱眉,声音也紧绷起来:“明心呢?你就是这么服侍的?”
“小姐去后园竹林散步了。”秀竹有些紧张,但大体还算镇定:“最近两天实在太热,小姐中午睡不着,便改去散步纳凉。她说想要一个人安静的领悟禅法,不愿他人随行,奴婢只好等在这里——依照往日,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杨氏闻此面色稍缓。后园离这儿不过百步,且娘娘庙里守卫森严,女眷虽多却从无祸事,歹人根本混不进来,安全得很。
更何况,她的明心稳重伶俐,一向让人放心。
“你们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前儿送的葡萄可还喜欢?闲了你也劝劝她,不必可丁可卯,差不多就回来吧……”
冷眼在旁瞧了一会,长安忽然道:“夫人不是想听经?怕是要开始了。”
“这……”杨氏很是犹豫,得道高僧极少讲经,可她还没看到女儿,心里终归不踏实……
“这样吧,你先去占个好位子,我到竹林瞧瞧再去寻你。”长安体贴的一笑:“讲经最多一个时辰,有什么话,你大可之后再来说。”
“也好!”杨氏略一思索就点头应下,她对长安一向信服:“那可要快点儿,有事差人来找,我等你啊——”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长安才冷哼一声:“说吧,江明心又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