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回首望,跟李长天的孽缘就是自他打听她的名字开始的,那年她读高中二年级。
初次相识,她印象中,当时的李长天也跟那天来户籍科改名时候的态度一样---社会习气浓重,颐指气使,口气冲得要上天。
秋水微微苦笑。
这么些年了,他的脾气好像都没怎么变化。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不过也就开始的这么一回。其后很长一段时间,李长天都被秋水吃得死死的,阴鸷、戾气、不礼貌……等等臭德性,在她面前统统化作了绕指柔。
又深想想,其实李长天不过只是态度恶劣了点,语气凶了些。发生交集的那几年,他根本没干出过任何实质性伤人事件出来,会唬人而已。
高中二年级呀,那是八年前了。
她去读大学时与他分开的,大学读了四年,毕业进入社会后工作了三年,可不是八年前了么?
八年抗战胜利了,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却顽固地顶住了八年时光的变迁,在一分钟内令她穿在身上的坚硬龟壳瞬间龟裂。
回到从前,往事竟是历历在目。
好可笑,直到分开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的一切其实都已经深深地镌刻进了她的骨子里,那么当初千方百计地离开他又是为什么呢?
莲花派出所。
已经连续一周都没有看到她了,请假不可能请这么久的,所以……难道她又不辞而别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不该来的。
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两条发贱的腿!
不,他整个人都在发贱!发贱!发贱!
啊,算了,败给她了。
早就败了,一塌糊涂,如大厦倾覆,如泥石流狂奔,不是么?
反正不去打听清楚,不断了念想,他就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也不着。
去判个死刑吧。
李长天走进办事大厅,径直去了户籍科的窗口,“请问,你们这里的那个杨秋水怎么没看见了?”
“杨秋水?那是谁啊?”
“……”
李长天一瞬间想骂人,生生忍住了。
他确定自己前几日没有得臆想症,更没出现幻觉幻听。
他难得好脾气地道:“就是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啊,户籍科的,我一周之前来办事,看见她就坐的这个位置。”
铝窗里面坐了五六人,各科室的都有。此时乃中午快要下班时分,办事的群众很少,所以几个人无所事事地围坐一处,坐等着到点了就一块儿去食堂吃午饭。
被询问到的那名工作人员于是扭头问其他同事,“你们知道杨秋水这个人吗?真是我们单位的?我错过了什么?只是休了个产假回来而已啊。”
有人大笑:“不要大惊小怪的,应该是新员工。不是才培训完毕吗?分到你们户籍科了。”
“是新来的,不过我也不太熟悉,就看见过两回。长得挺漂亮的,话不多,不太爱跟其他人打堆。我还跟人说她怎么不去当演员?来我们单位太浪费样貌了。”前排一名工作人员说,“具体可以问问小李,小李也是这一届新招进来的。”
“新员工吗?”另一人插嘴道,“既然大家都没印象,那多半就是辞职了咯。”
“极有可能,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我们这种基层单位工资少活儿又杂,很多年轻人进来后工作不到一周就走的已成家常便饭。”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太有个性了,说辞职就辞职。没一点耐心不说,还眼高手低,哪像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差远了!”
“唉---,既然看不起这份工作,那当初费心费力地考我们单位的公务员又是为了什么?报考之前都不晓得打听清楚点吗?钱多了没处花?报名费、资料费,怕是好几大百块哦。”
……
几位大姐大妈的吐槽愈加热烈,早已经忘记了外面等候的李长天。
他拧着浓眉,只得再度将之前那名工作人员喊住:“喂,请问……”
那人扭头看来,恍然大悟的“哦”了声,似乎才又想起了他,于是站起身来,目光将整个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巡视了一遍。
恰好角落一扇房门打开,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孩儿。
“小李回来了?”她招手道,“小李,快来快来!有人找杨秋水,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李长天忙努力探进自己的脑袋,期待地盯着那女孩儿。
女孩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抽了张餐巾纸一边不紧不慢地擦拭手上的水渍,一边道:“杨秋水啊?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辞职了吧,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那人遂对李长天说:“那她应该就是辞职了。既然人这么久都不在,多半是走了咯。我们这里事多钱少,又动不动被群众投诉被人骂,年轻人很少待得住的。”
“……”李长天低喃:“辞职了……”
他不甘心,眼望着那小李,“那,那请问她……她辞职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女孩子一撇嘴,“我跟她就只是在培训的时候得知大家都进的户籍科才聊过几句,其实根本都不熟,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联系方式呢?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我跟她没交换过联系方式。我记得她好像总共就只上了三四天班吧,中间还请假请了一天。虽然同在一个科室,但我俩还没来得及熟悉呢,她就不来上班了。”
有人插嘴:“难怪,我就是在奇怪我们科室来了这么一个同事,怎么大家都不认识她的样子?结果她上三天班都还要请一天假,这工作态度简直没眼看了!”
李长天:“……”
“请假那天说不定就是去新单位面试了。”
“有可能哟。”
“而且面试顺利,所以才走得这么快。”
“是要抓住机会撒,时机稍纵即逝,好单位好工作,抢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