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怨愤, 于是故意讽刺地问你---他是不是还没断奶, 所以才需要你等他？那你又打算等他到什么时候？”

“你却笑说，是啊, 他还是个孩童，你等他长大就好了。”

“我只觉得你是在戏弄我，愈发怒火中烧，我说---奔三的大男人, 你道他还是个小孩儿, 如果不是他永远没可能会长大了，就是你想做尼姑。要拒绝我也请麻烦你找个诚意点的借口, 你不该这么任性践踏一个倾慕你的男人一颗赤诚之心。杨秋水，你真是让人失望！”

“然后，你很认真地说---是啊，你等的男孩儿的确是长得太慢了, 但至少他在拼命成长，你终究会等到的，也许很快就能等到了。”

说到此, 王丞长长叹息。

“那天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以为我和你经此一回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就叫做~爱而不得反成仇。话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良好的修养, 太过托大和自傲, 怎么可以硬逼着一个女人喜欢自己呢？我应该感动她。”

“所以, 秋水, 你知道吗？我当时听了你的话后，我所有的不忿就像是鼓胀的气球被戳破，一下子瘪了。”

秋水默不作声。

赵一恒却听得很烦---王丞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秋水为什么又还不说话？

干脆点啊，你到底喜欢哪个？赶紧说了，好不好？

这样子将两边都吊着的女人真是水性杨花。

---啊，不是我说，这是李哥说的！

李哥还说了，烈女怕缠郎。

王丞这坏水从前明明很不屑他和李哥出的主意，说馊得可以，然而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现在干的事情分明不就是在缠着杨秋水不放吗？

“我脑子里冒出来的头一个念头是，这些话是你的心里话，所以你才能脱口而出，那么自然而然。你说这番话并非针对我，也许对任何一个追求你的男人，你都是这番说辞，只因为这本就是你的真心。”

“于是，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秋水，”王丞轻喊，他的语气已不知何时变得低而温柔。

似深冬的风吹着树上寥落的几片变硬变脆的焦黄的叶，脆生生的响，有些悦耳。

他转过身来面对她：“你说那些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像黑曜石。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你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一个人的语气能骗人，脸上的神情能骗人，但是眼睛里的东西却骗不了人。”

“而你是否又知道？我就是听了你那番话，瞬间被感动到了。”

“说实话，我很嫉妒他，嫉妒得要死。”

秋水开始抗拒他继续说下去：“王丞，你别说了，都过去了……”

王丞是在揭她的伤疤，将她隐秘的心事剖开在光天化日下。原先可能会觉得羞耻，现在么？除了痛，别无其他。

“那个人一定不知道他在前面挥舞着拳头狂躁不安，以为你很难追，以为你不喜欢他。”王丞自顾自道，“可其实他已经不知不觉打动了你，还不知道于身后，你爱他爱得如此深沉，为了他拒绝了别的男人，而他一无所知。”

他自得地笑，“一想到此，我就觉得好解恨！”

“……”秋水无声垂下了眼睫。

赵一恒却很愕然。

杨秋水很爱李长天？这是真的吗？

李哥要是亲耳听见了这番话，不得高兴死！

但李哥真的就没察觉到吗？怎么这么笨？

啊，他那个人整天就知道借酒浇愁，脑子不太灵光，能知道什么？

可杨秋水为什么又要和李哥闹分手啊？

她既然聪明，该晓得李长天这个人蠢得可以……不过也不能这么想，女人似乎天生喜欢折腾，张清漪折腾的功力只怕比杨秋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自己与李长天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心情瞬间低落。

“那天晚上他追过来，我看他仍旧紧张你。既然你俩情投意合，我也愿意祝福你们有个好的结局。但是如今呢？”

“走到现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他是永远长不大的了。他永不可能会懂你，与你灵魂契合。秋水，你已没有必要等待一个并不珍惜你的男人。”

“……”秋水抿紧了唇，抬起头来望着稀稀落落的枝丫，因此逼回了眼底汹涌而出的泪意。

王丞再未说话，耐心等着她。

秋水轻轻吸了吸鼻子，良久，缓缓说：“不可否认，现在的你，成熟又很有魅力、工作单位好、长得也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你什么意思？秋水，别避重就轻。”王丞听得直皱眉头，“那个，我再重申一下---秋水，我是真心实意再度向你求爱的。”

“人往高处走。我这次工作调动了后，再回来C市几乎不太可能了。你也不是高三女生了，该成熟理智地为自己考虑一下。所以，你那话是仍旧拒绝了我的意思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是，难道你是对他还……”

“没有，我对他很失望，再没有什么想法了。”秋水淡淡道，“只是很不抱歉，王丞，我接受到你的诚意了，然而坦诚地讲，我对你并无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感觉。你很真诚，有一说一，我其实很想引你为知己，可惜你一开始就透露了你的企图，你太直白。即使做普通朋友，我也觉得很危险。而我想，你也一定不屑退而求次只做朋友、知己。”

秋水勉强冲他笑了笑。

似乎早料她会这么回答，王丞不以为意，咄咄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秋水，一开始，你喜欢他吗？似乎并不，你别否认。”

“……”秋水无法否认。

一开始她是很讨厌那个人。

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可能是跆拳道班上，他肿着脸龇牙咧嘴求饶：“秋水，别打我的脸了。”

也可能他是消失了一周后，她在对面走廊上看见他一瘸一拐可怜兮兮地回来学校重新上课。

又可能是他拿着她的情书兴高采烈的模样。

还可能……

“这个世界太浮躁，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喜欢追求速食快餐似的感情。但我比较老套，或者说就是你口中的理智。我的确很理智，我将我的人生计划得井井有条。我希望我未来的家庭稳定，夫妻感情和谐，婚姻关系长久。人的生命有限，搞定了感情，那样的话，我便能安心地将精力放在工作上，然后为妻子和子女建造起一座安逸舒适的城堡。”

“秋水，这真的是最后一回我问你的意思了。因为我想，人这一生，不能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追情逐爱上去，我们还是应该分些时间去做做其他，比如工作、比如旅行、比如看书看世界、比如养育孩子，陪伴他们成长……”

“那么秋水，你最后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