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杨秋水的个人物品都被扔下楼去，自然是班上学生干的，这猜都不用猜，但却抓不到主使和动手的人。

但张丽心知肚明。

她当然记得期中考落败的郭无霜课堂上崩溃大哭那事，矛盾的根源直指她这个得意学生。

稍加思索权衡，最后张丽只将一群班干部喊去，疾言厉色地将班委们批评了一顿，迫得班长带头表态：“一定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让杨秋水同学感受到新集体春天般的温暖！”

秋水若亲耳听到，定然轻易就能听得出来这句话就是个笑话，那就不必抱着任何希冀在此多浪费时间，还让自己最后那一点点尊严被残忍地踩在脚下碾成了齑粉。

转天，头天的一幕就在第二天的课间操后重新演绎，仿似在无声地回应她昨天那故意落后众人脚步回到教室、让班主任看见她被欺负的一幕。

然后---

学生们激烈的反馈让张丽大感意外，此时方才察觉事态有点严重，开始重视起来。

为此，趁着期中考出成绩后召开家长会，于会上，张丽将秋水这件事情单独拎出来说了。

这是一场合起伙来的霸凌，并非个别人的行为。它有规模，还有规律，且里应外合，致使杨秋水本人也不知道扔她东西的人是谁。

但班委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吗？七八个班干部呢，难道个个都耳目闭塞了？才不是。

他们不一定有参与，但是一定知道是哪些人参与了，只是隐而不报。

张丽也知道这事不能说是郭无霜的错，可偏就是因为她，有点难办。

因此，并未指名道姓，她说得含糊，只说大家欺负新来的女同学。她指望通过家长们去给自家孩子施压，让他们将更多的心思扑到学习上去。

与会家长：“是是是，回去后一定将孩子好好教育教育。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欺负同学呢？这还没毕业呐，咋就想着一架抿恩仇了？”

这话不过是个场面话，家长们只是随口应付道。

除了自家孩子的学习成绩如何，能考上几流大学诸如此类，张丽讲的其他事情，家长们都是漠不关心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新来的同学能跟全班学生都有仇？

谁去真正深究班主任话中的意思了？无一人！

所以，家长们的承诺也就相当于还是个笑话。

敷衍了事的态度很快传开去，仿似得了父母背后撑腰，霸凌事件接二连三发生，还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几乎每天课间操后都会上演一回。

全年级学生看热闹的同时，乐此不疲地参与这场被戏谑地称之为“抢绣球”的游戏。

班干部们个个都作无奈状，还抱怨：“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们也没办法啊。要不还是问问杨秋水，她心里怀疑的人是谁？”

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学生：“不知道，没看见，也许她的东西自己长腿跑下去了，嘻嘻。”

接着---

家长：“我说张老师啊，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多事情？总说同学欺负她，她有被害妄想症吗？还是说她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同学之间一点点小摩擦也值得向老师告状？多大的人了，十八岁已经成年了吧？成年人能用成年人的解决方式吗？”

……

最后，“扔”，竟演变至索性撕毁秋水的课本、试卷。

满中庭到处飘散的碎纸屑致使负责学校公共场所清洁卫生的校工找领导直抱怨，教务主任也惊动，来二班了解情况。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相处吗？”张丽烦不胜烦，将秋水叫去诘问，“本来好好一班集体，就因为你来了，搞出这一团污七糟八的事！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欺负别人，单单就欺负你一个？杨秋水，你是不是也该找找自己的原因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秋水：“……”

当班主任老师都这样说的时候，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死皮赖脸地硬要待在这个地方吗？

秋水仓皇溃逃。

星火燎原之前，在她成为全校公敌之前，秋水迅速离开了求精中学---这距离她转学来此校尚不足一月时间。

经历过在勤思中学的抗争之路，秋水已算经验丰富。她不再抱有任何幼稚的想法，知道挣扎只会浪费更多复习功课的时间，知道离开才是最好的走出困境之道。

只是这一回，她是真正地、灰头土脸地主动求去，并未等到张丽劝退。

还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自己跟自己赌气---秋水直接去了一所末流高中。

已经不考虑师资因素，但求有学校收留自己，让她保有学籍能参加高考，就心满意足了。

但心中其实尚存一线渴望---也许，不破不立？

她是打不倒的杨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