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显然很享受她这副模样，继续口无遮拦地说：

“你爸前几天车祸死了，你妈也瘫在床上好几年了，你们家什么条件我都打听好了！前几天...前几天医院还在催你们结算这几个月的医药费呢，就是班费被偷前几天！你敢说钱不是你偷的？”

少年人意气风发一心想要争得口舌之快，全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过分的话。章程话说的大声，余音在教室里不断回荡，底下坐着的同学脸色或多或少有点尴尬，讲台上的方思过唇咬的死紧，双手紧握成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白。

“我没有偷钱。”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

“你当然没有偷钱！”刘琴拎着一个包突然从外面走出来了，她径直走到讲台上，将那个包重重一放，对着章程呵斥道：

“小章！你看看这不是你装班费的包？”

章程忙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复杂：“是我的是我的，刘老师，班费找到了？”

刘琴怒其不争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下狠心斥责他，叹了口气：

“有同学在体育教材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把包背过去了想着好好保管，可拿篮球的时候把包放在哪儿等着下课去取，结果忘了拿回来？”

章程顿了顿，好半天，才顺着刘琴的话说了下去：“是是是，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就是这么回事！班费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刘琴剜了他一眼，转身拍了拍方思过的肩，有些尴尬地说：“都是误会一场，章程刚才的话你别在意，毕竟大家同学这么久了...先回去吧，思过，马上上课了。”

方思过全程低着头，听到这句话也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然后慢慢地穿过课桌的间隙回到自己的位置，期间过道边上的同学都自觉的收起了腿方便她路过，有几个还伸手在她手上拍了拍，好像是无声的安慰。

为什么？因为章程的话使得他们对她看似悲惨的家庭有了同情心？

恶习，真是恶心。

她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从课桌下抽出一本书认真地翻看了起来，上课铃响，其他人开始认真上课，章程也坐回了自己位置，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方思过躲在书后面，下唇几乎要咬破。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当天下午，章程心不在焉地来到停车库取自己的单车回家，突然感觉眼前一阵风略过，再抬头，就看见一头小卷毛，姜璧个子高，他稍微仰头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笑了笑：

“姜璧？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璧指了指不远处另外一辆黑色单车：“我的车也在这里。”

他这样说着，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章程后背背着的包，章程有点不明所以，他还没有从今天发生的事里走出来，也没什么心情和姜璧继续说话：“行，那我不耽搁你取车，我先走了啊。”

姜璧笑嘻嘻地，风吹得他一头蓬松卷发轻轻飘荡：“可以把我的包还给我吗？”

章程脸上一下变了：“你....这个包是你的？那里面的钱也是...”

姜璧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入眼是一颗缀满了浅粉的樱花树，再定睛一看，樱花树后教室里有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章程，画面是他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教室里，正在从书包里拿钱出来的画面。

章程脸一下白了，直直看着他：“这……这个照片怎么会有？”

“你坐的位置外面有一颗桃花树，一直是摄影协会取景的热门地点，恰好那天有人拍下了这张照片。”

姜璧没把话说完，也算给他留了个面子。

章程心如死灰，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发誓，我当时就是想要稍微借用一下班费两天之内就还回去，可是那群人骗我了，钱都卷走了..”

姜璧微微皱眉：“所以你倒打一耙，还去污蔑别人。”

“我也不想的...我错了，我错了。姜璧，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刘老师啊，我，我不想被开除。”

章程忙从包里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包递给他：

“这个包还给你，你垫的五千块钱我也会尽快还给你的。我求求你姜璧，你别告诉别人...马上高考了..”

姜璧面色一冷：“你当着那么多人践踏方思过自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我没有把照片曝光出来，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刘老师为了你的前途求了我很久，这个钱也是她补上来的，你不欠我什么。你只欠思过一个道歉。”

章程怔住了，羞愤地握紧了车把：“这件事是我不好...”

再抬头，姜璧已经走得没影了，章程愣了愣，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还有些后怕，他拍着胸口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单车的锁打算回家。

一骑，车子明显不对劲，他下了车一看，气的差点吐血，车子的后胎早就瘪了，上面留下一个被戳破之后的大洞。

再一看，刹车线也被人给剪得稀碎。这辆车可是当时他央了他爸好久才买的，可花了好几千块钱！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章程又急又痛，一下就想起姜璧来。

他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章程气归气，也知道自己不在理，只得暗自咽下这口气，骑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单车一颠一颠地走远了。

好一会儿，方思过才从车棚后面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握着剪刀。想起刚才姜璧和章程的对话，视频里的他和刚才严肃认真的他重合，她一下又记起来姜璧看着自己，那温柔深切的眼神了。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方思过看着方才姜璧远去的方向，静静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