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雪骨子里也是自傲的人,如此境地站都站不起来,肯定心气不顺,烦躁起来道:“我是活该了,可你别看着我,我不想别人看我笑话。”
崔沐雨恍若不闻,又站了一会才走过去蹙眉蹲了下来。他在林如雪惊讶的目光中取出一副锦衣卫常用的半透明极薄手套,卷了衣袖戴起来。
林如雪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眼神落在他衣袖下露出的白皙手腕上——细细的,白白的,是少年特有的纤细骨骼,尚未有成年男子那样硬朗劲韧的线条,就如他的手一样柔和的像玉脂雕出来似的。
崔沐雨带好手套去拉她的脚踝。
“你——干什么?”林如雪大概已经猜到崔沐雨要干什么了,但她还是很吃惊的问了一句。
“掰正。”
崔沐雨说着就将手伸向她按着的伤处,隔着布袜慢慢的按了起来。因是隔着衣物故而伤情并不好探,要尝试找到错位的地方才好矫正。既不逾矩林如雪也就没有理由拒绝,她也希望能赶紧掰正伤处早早回去。
习武之人大抵都学过一些正位的手段,崔沐雨手下很有分寸,他眼中一丝杂念也没有,清澈而专注,望进去犹如月下湖水,静谧而清透。
林如雪看着他专注又完美侧脸,心想人的本心其实慢慢看总可以看得出来,这少年并非是对她有什么情愫念想才出手相帮,她觉得别说是自己有意给了他不少立功的信息,就算路边有只猫有只狗受伤了,只要他顺手能救,估计也会抢救一下。
其实,他人还蛮不错的嘛。虽然看起来桀骜不驯脾气大,但其实就是个人美心软的纯粹少年郎。
林如雪这么想着,忽然都有点为自己小心眼报复调戏他过意不去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头温声对崔沐雨道:“真没想到我欺负你做的孽,还得你帮忙掰过来。谢谢你了。”
崔沐雨顾着手上的事没理她。
林如雪又道:“我这个人本心也不是太坏,性格也没那么恶劣,就是恩怨分明,前面老觉得你对我不太尊重,所以故意整你了,我现在为之前的事跟你道歉,以后再不戏弄你了。”
“嗯。”崔沐雨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低头的脸颊上却略有胭脂之色。
之前在观音殿的事不能提,一提他就不能正视自己的行为。虽然崔沐雨自认坦荡,可凡事毕竟都有第一回,眼下就只能强行把精力集中在为林如雪探伤上。
林如雪见他全神贯注的为自己检查伤处,觉得安静的气氛略显尴尬,于是继续说道:“还有吧,就是我的道号你可不能说难听,不是我自恋,只是‘□□’这两个字在国教道家的典籍里很有讲究:□□者,心印也,以心印道,以道□□,印无所印,心无所心,故是道中之道,心中之心。你若说难听让旁人听到,别人会说你没读过书。”
崔沐雨随口道:“我又不考科举,何必在乎这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被人治病更得服软。林如雪立刻从善如流的说:“对,你说得好有道理。也是,你是锦衣卫不在乎文试,那你是不是想走武科举这条路啊,看你年纪小,乡试还没过吧,什么时候考?”
崔沐雨嫌她话多,有点不耐烦的答道:“并未想过考什么武举。”
林如雪新奇道:“不成文不就武,我朝入仕的路子你都不走,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全都不要,你是想干什么,绿衣锦衣卫当到老?”
崔沐雨看了她一眼,眼中竟然有一种纯粹的坚持,他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辅佐天子而已。”
林如雪心说:你以为你是宗室子弟皇亲国戚呐,还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啊。
这么小的年纪就被朝廷彻底洗脑的根正苗红好少年可不多了,林如雪不禁一言难尽的为他鼓掌道:“厉害厉害。”
崔沐雨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听出林如雪的调侃,只道:“此生尽力便是。”
林如雪真不想让这傻乎乎的孩子一条路走到黑,比较委婉的提示道:“其实我觉得吧,你想得有点多,这种为皇上分忧的事一般都轮不到普通人,像两宫皇太后,皇上的亲爹醇亲王,小叔爷端亲王,还有女相,这些人辅佐皇上才是大头对吧。”
崔沐雨无所谓的说:“这些人的时代总会过去。”
“是,不过后面还有龙都督的独子小龙将军,皇上的表弟崔霖小国舅这些人呢。”
提到“崔霖”二字,崔沐雨抬头了,开口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林如雪之所以知道这些名人是因为前世看过史书,至于这一世她打小就在天清宫修道,京城的人事哪知道那么清楚,连崔霖多大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就是她老爹日后会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
“那是,虽然现在可能有些人年轻还不出名,但以后肯定是人物,显贵的身份就在那摆着呢。”林如雪侃大天似的说,“诶,我还听说那个小国舅是难得的美男子,就不知道美到什么程度,他现在有二十了么?”
“没有。”
“哦,他也是锦衣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