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雪随便笑了笑,并不介意。手下琴音一转,立即弹出流水松风般清澈悦耳的琴音。
一曲奏毕,崔沐雨不禁心下讶然,他虽不善音律,却出身高贵,听得出丝竹管弦的高下优劣,心中明了这道姑的琴技并非谁人都能企及。
“弹得如何?”林如雪对自己的技艺颇为自负,问崔沐雨道,“听得出是什么曲子么?”
崔沐雨就不爱听她说话,十句里六句夸自己,三句没正形,只有一句是正事,还难辨真假,这种人最让单刀直入的他头疼。
林如雪见他并不大,走到他身边不可思议道:“真听不出么?虽说我改了些地方,大抵是什么曲子你也该听得出吧?这可是名曲啊。”
崔沐雨瞥了她的一眼,黑着玉颜,警告意味明显。
林如雪隐隐感觉他有炸毛的趋向,只得笑道:“哦,其实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音律这些都不重要,锦衣卫,武功好就行了。”
崔沐雨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林如雪更坚定了他出身不高的判断。大魏皇族崇尚汉文化,但凡高门世家的公子,几乎无一例外都要学习六艺,就算再不成器这名曲《姑苏行》也该知道,可他连这都没听出来,可见必定是极其普通的家臣士族出身。
这更好了,家世差得远就没什么交集,林如雪可以放心暴露本性,反正以后也基本见不到了。
崔沐雨不愿跟她废话,目光放远道:“来此处究竟何意?”
林如雪一笑:“碰碰运气。”
落日时分,灰衣的小沙弥将一位身材颀长,气度卓绝的年轻人引到了梵音阁院内。
那年轻人长衣束袖,举止磊落,双目若星,黛眉斜飞,风中的衣摆被落日斜阳拉出悠远孤高的意境,望之潇洒倜傥如玉树当风。
蒋云熙向稽首退下的和尚躬身回礼,翩然公子笑容明朗,眼中亦是年少有志的锐意。他独自一人在院中徘徊仰望,闲适的神态好像是在欣赏周遭的建筑,与往日雷厉风行的内卫做派大相径庭。
蒋云熙在院内走了数步,仍不见有人,唇角勾起会心的微笑,于身上取出一只竹制横笛,放在唇边吹起一曲稍有改动的《姑苏行》。
悠扬的笛声中,他听到身后的梵音阁内传来轻快空灵的声音。
“蒋公子,别来无恙。”
道衣荆冠的林如雪姿态懒散的倚靠在梵音阁的栏杆旁,回眸间清媚明丽的少女容颜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蒋云熙仰望着她,恍如一梦经年。
片刻后林如雪脚步轻盈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容仍如两年前为他送行时一样令人难忘。
蒋云熙心中喜悦,将手中的竹笛横在她面前,丹凤目弯起好看的弧度,语气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切:“笛子是我下山那年用天清宫的修竹制成,自离开恒山后时常带着把玩,现下送你做回京礼。”
蒋云熙抬起手,横笛在他手心,笛尾坠着紫红的菡萏水晶坠,在风中轻轻摇荡。
林如雪从他手上拿起横笛把玩了几下,丝毫不见客气的悠然道:“听你刚才吹的曲,这笛子音色尚可,我收下了。呵呵,蒋公子,真巧啊,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附近。”
“给你的书信上说要第一时间来见你,我就绝不会食言。” 蒋云熙笑道,“特意换了通州的这趟差事,等你回京。”
大魏朝崇信道教,很多世家公子贵女都曾被送去天清宫修道数月,不过蒋云熙待得比较久,有六年时间都在山上习武学艺,前年才因为准备武科举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