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男生真是再次感到被打击，在这个年纪她是如此自如地和第一回见面的人能聊的起来，而且对方是个成人，她却一点都不怯场。
“我感觉像一个大姐头在带三个没用的小弟。”吉密魑说道。
勒森巴比他嘴毒多了：“难道不像鸭妈妈带着三只没用的小鸭过马路吗？”
我回他一个白眼：“行了，你不要拿对敌武器变成对己武器。”
前面两人正说到：“如果是辩论比赛的话，我推荐各位先生们穿西服就行，打上领带，领带的选配对绅士来说尤为重要。”接下来就是问要什么档次的。
贝利娅回头瞥了我一眼：“当然是要最好的，我们都值得最好的。”
我们三个都要转身就逃了，姐姐，我们不想还没成年就欠下一屁股债啊！
“但我们都还是学生，您知道……我们想选能力所及最好的。”贝利娅道。
我们就怕露穷被扫地出门，因此她这么说，我们在后面几乎准备好被店家吼走了。
哪知那个胖男人依旧笑呵呵极和善地说：“那也不用急，各位尊客都是九院精英，不瞒各位，刚上学的学生经济都会有一阵不宽裕。”他的话说得含蓄又有礼，果然是一直接触绅士阶层的，“不过只要各位在辩论赛中崭露头角，各位便能得到赞助。”
“赞助？”
“因为商人们也想借此交好未来的栋梁。”那胖男人笑道。
我便明白了。商人再有钱，阶级上也不过是公民，虽然社会不能缺少商人流通货物，但对某个商人个体来说，却不是非他们不可的。他们能过得比同阶级其他公民好，但统治者的一句话、一个政策就能决定一个行业的兴衰。
“商人想来结好未来的栋梁们，赞助衣物等等;同样的，学生也都是挑人的，只有条件合适的商人才有资格与他们交往。”
我们犹如受教了一般，这确不是什么机密，小镇的居民在看到我们时有种格外的亲切，叫我们“我们加德纳的学生”，买东西时会优惠算。至于其他更好的待遇还轮不到我们这些一年新生。
店内各式样正装繁多，也有几个导购在带顾客更衣。
胖先生在引我们走时，终于来到了西服区，一眼我们就看到另一边的导购巴结陪在一个学生试衣。
那个与我们同龄的学生颀长挺拔，淡金色头发，眉目如画，举手投足之间疏离有礼，正是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啧啧。”勒森巴嘲道。
我倒觉得他想说冤家路窄。
贝利娅的表情已经变了，尤其是见到那个叫做丽子的女生用着温柔含蓄的眼神在一边陪伴加西亚时。
其实这完全是多想，他们显然也是一队四人一同出行，人越是自己关注什么就会格外注意什么，至于一旁的周·源清两人就被她忽略了。
“要打招呼吗？”吉密魑问道。
我奇怪道：“为什么不打招呼？”都是同学碰到了打个招呼不是礼节吗？九院的人情商那么低的吗？
勒森巴嘲讽道：“你是神经粗，都是对手。”
“你想多了。”我心想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对手，真把高看自己了，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没理他，看到了也就上去打招呼。
“陆！”周·源清首先笑着跟我打招呼，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马。
他们这一组的人性格都很好，都和我聊了几句。
“你们也是来置办服色的吗？”周·源清问道。
我有些尴尬地苦笑，“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他就有些不解。
“开眼界了，不过……我还不想回家背个几年债。”
我这样的坦率，他们都笑了起来。
何必想的那么阴暗，自己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对立面呢？本来也就是一群少年无冤无仇，他们光明美好，岂不是自己让自己进入了阴暗狭隘。人都是路越走越宽的，哪有人知道不对还往死胡同钻的。
“陆果然是讨人喜欢的性子。”
叫做丽子的内向女生也超我微微笑着，欢迎我过来一起坐。
我便也觉得她其实性格挺好的。年龄所限，身边玩的男孩子多，我和女生的接触可以参考的也只有贝利娅，不以外貌而论的话，丽子其实是个男生很易生好感的类型。
周·源清问我，扬下巴示意在当衣架的加西亚，“瞧，人靠衣装，这还行吧？”
我随口应道：“是很行了。”其实我想的是，人长的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哈哈，这可是我们的大杀器。”周·源清玩笑道：“到时候我们就把他扔出去，对面能晕几个就几个。”
我们一起笑了出来，加西亚依旧眉眼淡淡的，人前他就是这幅寡言矜贵的样子，倒不是特意看到我这样。
“啊，是小陆呵。”
背后响起狄尔泰先生的声音。
私下的时候长者也会用一些亲昵的称呼，比如中式的姓氏多会加“小”字。
因有师长在前，贝利娅也过来见过鞠躬。
“还有贝利娅小姐。”狄尔泰先生道：“年轻人多出校门走动走动是好事。”
敷衍地说了几句，随后贝利娅表示我们还没选完合意的式样，狄尔泰先生就点头，嘱咐注意安全和最末班校车时间，然后领着四个学生离开了。
等人走后，我看贝利娅咬着下唇，一张俏丽的小脸皱起眉头。
何必呢？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啊，大家都说她巴结这老师，今天的事却像是扇了她一个耳光。自以为能干说动了学院老师得到特批能到镇上，在店门口和人磨了半天嘴皮只，结果人家直接就叫老师带了出来，所有都是承包好了的。
这对比……我都替她下不来台。
她又是好胜心强，又自己要上去和人比。我想着要开解，一时又没有过开解女孩子的经验，贸然开口，又怕刺激了她这样敏感的自尊心。
倒是贝利娅自己恢复了过来，回过神来对着我笑道：“陆，我们去试衣服吧。”
她拉了我的手就走，女孩子柔软的手，触感叫我烧得不好意思。
胖先生又重新过来，贝利娅挑选了几套叫给我试。
我心下暗暗叫苦，大姐，你该不会真让我背债吧。
趁侍者去拿尺寸合适的衣物，贝利娅和我挤挤眼：“陆别怕啦，反正以后会有支助的。”
我心想，商人又不是冤大头，我们初级学生原本就关注得少，除非特别优秀的佼佼者。他们要投资也先赶着去高年级，那些人更容易确定未来的定位；或者是在低年级投资潜力股。我这样既不出挑又身无长物的，商人为啥要投资我？
贝利娅对我很有信心：“只要这次比赛过了，陆就会打出自己的名气来的，他们会知道自己真正应该追随的人是谁。”
追随……
是说那些跟班跟在加西亚身后的追随吗？可那本就不是我要的东西，如果身后跟着几个跟班，我还怎么跟伊萨克随意吐槽骂老师，还怎么偷溜出去逃课去图书馆。
她让我换了又换，最后还是不满意，选到最后我发现她选的那些式样都是刚才加西亚试过的。
在我身边比划着饰品，是用领巾领带还是领结，方帕如何选色，她耐心细致，又时思考之间和我四目相对会回个微微的浅笑。
正如刚才加西亚身边的丽子一样。
“试试这一条吧。”她递给我一条天蓝色斜纹的领带，我能认出，这和刚才加西亚的款式真的很像。
大概是我的犹豫，让她错以为了什么，贝利娅笑了起来，“陆该不会是不会带领带吧？哈哈哈，没事啦，我来帮你带。”
她没等我回话，帮我翻起领子，神态认真地动作起来。
等系完领带后，她退后几步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很不错了，陆也很出众。”
她是在拿我和谁比？
我心中有些隐怒，但在加德纳学院已有两个月，我已经能很好地学会隐藏情绪。
平静地问道：“我很出众？”
贝利娅笑着走上来，“当然。”然后凑近我耳边说道：“陆也可以是个小王子，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帮你达成。”
那一刻的旖旎，人生中从没有过一个同龄少女离我那么近过。我甚至能闻得到她淡淡的面霜的香气，让我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甚至难以思考。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划过无数的画面，那个傍晚时分扁桃体庭院里少女提裙穿过灌木丛的微笑，还有初赛的圆形玻璃前她的呢喃。
【我们渴求的光明小王子啊】
此时贝利娅看着我，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期待，她在透过我看谁？
我解下了领带，一边缓缓对她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你们要渴望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