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20%的人统治这80%的人,还有社会的财富也是这样,80%的财富被20%的人占有,剩下的20%被80%的穷人分享。”
“额……”
“所以学校说什么培育卫国者的摇篮,每年贴出来又有多少通过卫国者审核,今年比去年增长多少都是假的。”伊萨克说道,“卫国者需要的量一共就这些,除非人口基数扩大,那么卫国者数量也会跟着扩大,哪里是靠教育出来的卫国者。”
这理论听得我深思起来。
“所以,现在卡着卫国者的标准,越考越难,为什么?因为前面就业都还没退下来,各署机关就业位置就那么点,你通过一个卫国者出来就要给人分配,现在上哪儿分配去?”
他说话的思路清晰,思想深刻,这些结论实在难以相信是一个九岁儿童所说出的。
我从小和加西亚一起长大,自认我们俩也算是稀奇古怪的想法特别多,身边的孩子们却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来到人才济济的九院,这才发现,能够从全星球一百个区几千所学校的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我身边的同班学生都不是池中之物。
他们会反思,会质疑,和我和加西亚一样,九院的孩子大多在心底里怀疑着整个世界。
因为太习惯这个世界了,是没办法进行独立思考的。
我对伊萨克说道:“你说的真棒,我准备把你这句话记到我的通讯器里。”
换别人早就脸红了,伊萨克嘻嘻笑着:“行啊,等哪天咱也进入执政台了,你可以写一个《回忆我的似水年华——记我的同学伊萨克》。”
“……”算了,这个人的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
*
“宇宙可以用单独一个主要原理加以说明,这就是数;科学的世界和美的世界是按照数组纵就绪的。美表现于数量比例上的对称和和谐,和谐起于差异的对立,美的本质在于和谐。”(注1)
“数是万物的本元。”(注2)
数学老师是个干瘦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头发梳成矮髻,一丝不苟,她让我们称她为塞勒姆女士。
后来我们知道,这是她的本姓,我们的世界没有家族,姓氏本身也不可追究血液,这样的强调用本姓而非夫姓在知识女性中是很常见的事。
数学老师继续说了一个悖论:“‘所有克利特人都说谎,他们中间的一个诗人这么说’,那么这个诗人在说谎吗?”
她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老去的容颜皱纹随着笑容而扩散开来。
那一刻我真觉得她像是一个老巫婆。
问题的关键在于诗人包含集于“克里特人”中,如果他在说谎,则应证了题面,那么他就又算是说了真话;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作为子集,自己说的这句话也是谎话,那么又和题面矛盾。
“这就是著名的毕格拉斯悖论。”
其实更简单的例子是“我在说谎”。
这是个很有趣的句子,当一个人在告诉你:我在说谎。那么他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真话呢。
这是很早以前在保育学校的时候我和加西亚就知道的恶作剧。
“——陆小时候可是星星的孩子,那时候要不是我……”
“你烦不烦啊,每次都这几句话。”
“那当然,是你欠我的。啊喂!你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我说谎的,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
“你说谎的?”我听了满意道,小孩子的脸胖嘟嘟的,异常认真。
加西亚突然哈哈大笑,捏了我脸蛋,“好好笑,哈哈哈,陆真的好可爱,你这只小猪。”
我更生气了,每次都被他戏弄。
“哎又生气了。”他狡猾地说道,“我又没骗你,我正在说谎呀。”
——
“陆先生。”
老妇人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当下。
我不是在过去,而是在加德纳的数学课上。
“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吗?”
我想了想道,“我刚才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都没有想。”
塞勒姆女士原本都想惩罚我了,稍加思索,周围的学生们都笑开了,也就只有二院的学生憋着。
老妇人倒挺看得开,“好吧,你坐下吧。为了陆先生的急智,你的走神便不作处理,不过——”
她突然敲了敲黑板,“你们可不一定有这样的急智,该做笔记的抄下来。”
我见好就收,心想这样的小儿科我小时候已经吃足了亏,怎么还会玩不溜?
坐下时似乎看见加西亚脸上带了丝笑影,见我看他又冷淡地别过头。
他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算是在这里混出名堂了,反正有了那么多人追捧,所以连昔日朋友也不认了?觉得我给他丢脸了?
都说“苟富贵,勿相忘”。
哼,相忘就相忘,我又不是要巴结他的乡下穷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