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了歪头,“你的意思是,问题没被解决?那你说不去克制它,还能怎么做?”
“你以为克制了痛苦,就是控制了自己的心灵?”
“难道不是吗?”
他摇摇头,认真的看着我,“真正的解决方法是面对它,正视它,知道你的痛苦是为什么。”
我说道:“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痛苦不是最明显的事吗?就比如被人打了一拳,痛苦摆在面上的。”
“那你能告诉我,这些天为什么和医院报告,睡前有人在敲床杠?”他笑着问我,“后来排查下来,你楼上楼下附近就你一个病房住进病人。”
我有些尴尬。
“你在感到痛苦。”他说道。
我突然感到一种被人扒开了伤痂的感觉。
“并不是所有痛苦都为人所觉,有时是莫名的心悸,有时则是奇怪的痉挛。你是个心思灵敏的孩子,所以在此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些调节心灵的方法。”
我默默没有作声。
他笑了笑,“还有一句,不要别人一句话你就一个表情,这就叫别人看穿你了。而且你能叫人一句话影响你的心情,变了你的表情,你就在被对方‘控制’了。”
“那岂不是,为了不叫别人看出我的表情,我就要去做个面瘫了?”
他叹了声气,“所以呀,你要自己悟,我们现在没时间了。”但他还是凑过来压低声音玩笑了句,“你没发现那些大人物不是会演戏就是面瘫?”
“噗嗤。”我也笑了出来。
“哈哈,终于笑了。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不开脸?”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情绪也在为他控制:很轻易的,我从刚才的沉闷,到反抗不合作,到了现在和他平心静气交流。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心理学辅修生。
他听我夸了他,也就笑动了下嘴角,“你要这么说,我再教你一句话。”
“嗯。”我像一名弟子一样认真听讲。
“不要被别人的发怒、反抗吓到,如果和你对话的人骂你,态度嚣张、声嘶力竭,实际上不是多困难的事——他们还是在和你交流,嗯,激烈的交流,你看得到他们的态度。最可怕的反而是沉默,因为对方直接拒绝了和你交流。”
我似懂非懂。
他拍拍我的脑袋,“好了,别转移话题,说吧,你的心事。”
我犹豫了下,却也不知为何,在老校长面前都有所保留的我,却有种和这个男医生吐露心声的想法。
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为什么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道别。”
他问我:“你想和谁道别?”
“陈校长,还有各科老师们。”
“哦,就是陈校长了。”
我狠瞪他,真讨厌这个人能将他人的心思看穿。
“哎,别瞪别瞪,眼珠子弹出来了。”他夸张地说道,“你呀……”
他笑着摇了摇头,“出了这里可就不会有那么多真心待你的人了。”
我有些疑惑,这里的人,都把小孩当货物看,一批批运出去。
“是真的,大家或许都有私心,不过却都是希望你好的。出了这里……孩子,以后的人生你要自己去背负了。”
我怔了怔,旋即拍开了他揉我脑袋的手,“你也没大我多少,你还叫我孩子。”
“嘿,你这小屁头,快换衣服吧你。”
最后我换下了保育学校的所有穿戴,换上了加德纳学院的校服。
白衬衣,金圆领扣,束身马甲,还有燕尾校袍……让我想起了加西亚告别时的样子。
我们会相遇吗?
我飞快地从旧校服的衣堆中捞过护身符揣进口袋,做完这个小动作格外心虚。
哪知男医生熟视无睹地收过我的旧衣,什么都没说。
我心中倒是对他有了份感激。
他点了点头,“这样看起来还真是人靠衣装,还真有几分精英范儿了。到底是第一学院,啧啧。”
他盯着我打量了半天,让我有些不自然。
“干什么?”
“第一学院啊,我们乡下土鳖能见几回呢,开开眼。”
“……你又说脏话了。”
“你会告发我?”
他就吃准了我不会告发他对吧?
我皱了皱眉头,旋即被一只大手暴力地抚平了。
抬头看,医生笑了笑,“还是个小孩子,不要一直皱眉头。祝你……今后的生活,平安喜乐。”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了,去吧。要加油啊,小陆同学。”
*
之后,我被送上了洲际飞行器。
来接我的人竟是穿着蓝绿色执行服的人——戴着无脸面具,绿色长袍蓝色领巾的执行者。
蓝与绿,代表的是教育署。蓝色代表知识与海洋,绿色代表活力与健康成长。
周围的人都恭敬地鞠躬迎接这两位教育署的执行者。
那无机又没有特征的声音响起:“孩子准备好了?”
校医院长答是。
那高大的、完全看不出性别的两个人形极有压迫力地走到我面前:“陆·知新,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