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喜欢被指责,特别在一群孩子兴头上来。
我们看了过去,是一只被撕了翅膀的蜻蜓,失去了金翅,那可怜的生物就是再丑陋不过的一只虫子。
“什么正义不正义,你太小题大做了。”那群孩子说道。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双方都辩论了起来。
“正义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它们的正义就是在空中飞舞,蜻蜓是益虫,它们要吃害虫,你们这样撕去它们的翅膀,叫它们还怎么抓害虫。”
而那些小孩则说道:“大家都在玩,那么小的事……它们……”
找不出话时只好强词夺理,“它们就是动物,就是蠢东西,它们知道什么是正义了!”
“谁在说脏话?”
是保育员的声音。
孩子们突然像玩木头人一样都被定住了,不敢说话。
在这里要说明的是,我们的世界里是不能说脏话的,至少不能教儿童说脏话。所谓脏话的定义,就是一切负面、侮辱性的词汇。如果一定要说也要用委婉地方式避开,比如说“蠢”,就要说是“失于敏捷”。
至多像加西亚喊我小猪,我喊他讨厌鬼,但这小孩口不择言说出的“蠢东西”三字在我们这里可以说是很严重的脏话了。
“刚才是谁在说?”保育员走到我们面前,言辞严厉地说道。
孩子们都开始躲闪起来。
“都不许说谎,自己坦白,否则罪加一等。还有其他人,如果没人告发,待会儿我查了录像,所有人都和罪人同罚。”
就有胆小的孩子哭出了声,我看了过去是个小男生。
保育员更盯紧了他:“非黎,为什么哭?你都看见了不是?你要为他隐瞒吗?”
男孩大哭起来,承受不住压力,“是马尔塔!”
“你胡说!”马尔塔也尖叫起来。
保育员道:“是不是胡说看过录像都知道了,至于你,如果一切是真,你现在这一句狡辩也将是你说谎不诚实的证明。”
马尔塔也哭了起来:“不!老师,我真不是……”
他被保育员带去处罚了。
剩下众人也没了玩兴,一时间都散去回了室内。
空荡荡的露台上一时只剩下我和加西亚。
这时我们倒早忘了之前吵嘴的事,沉浸在眼前这件事中,大概这就是小孩了。
“也太夸张了。”加西亚小声说道:“他们未必就是……”
我理解他的意思,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残忍”?都在玩得兴头上面,突然被另一群孩子指责,只要是人就没有喜欢听反对意见的。
至于这个“残忍”,我们的教育理念如果真是提倡自然主义,那么孩子们这样做也不过是还未受过教化前最真实的反应了,是不是也能说是自然主义?
“不过就是口不择言,吵架的时候怎么会挑好听的说?相骂无好话。”我说道,“要说有错的话,倒不如去追究一下,我们身边都不教那样的说辞,是谁教了他说那样的话。”
“瞎说什么大实话呀你。”加西亚虽然这么说,却不是对着我的,他语带嘲讽:“谁不知道,教我们不要说‘脏’话,我们身边脏话的来源可都是来自于那些保育员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少说两句大实话吧。”
“哼。”
我们身边环境就是如此,似乎是纯白的,保育员们也这样教导,但下了课堂,我们也总能听到保育员之间说辞都很日常,会互相笑骂是混蛋,会说他们的领导蠢而无脑,会说校长是个臭老头。可见,他们也并非是以身作则的。
他们许是不经意,这些成人对话里的词汇承包了我们所有的脏话词汇。
心里想通这些,也就没心情去看风景了。
金翅蜻蜓依旧在飞舞,景物也依然是那些景物,人却有了不同的心情。
“你以后不要乱发脾气了。”加西亚说道,还像是很迁就我的样子,“不要再这样突然什么都不说的就走。”
他每次都这样,明明是他耍了诈却说我狡猾;他说了过分的话,又说是我脾气不好。
“啊,你看你,又翘嘴了。”
“我没有。”我真有些恼他了,“那你也要保证,不许再说什么星星的孩子之类的话了。”
“好,我保证。”他又上来和我勾肩搭背,“你脾气真坏。”
“是你好吧。”
“那你还要不要再去图书室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