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助手也变了脸色,冲我吼道:“胡说什么!”对两个军士说:“快堵了他的嘴!老天……”
这时我想是听到了他恍然的心声。
【这孩子怕是见不到明早的晨曦了】
艾尔德里奇教授拦了下:“你叫什么名字?”
“陆·知新。”我回道。
我心里真没什么害怕的,这大概就是特供品的笃定。
我确实是在任性妄为。
艾尔德里奇教授愣了下:“姓陆吗……”
“教授。”他的助手提醒道。
“算了算了,都是误会。”艾尔德里奇教授的态度可说是很奇怪了,只是现在的我也隐约能明白。
他这回坚决地让人放开我。
“我能给你五分钟,在上飞行器前。”艾尔德里奇教授说道。
“我想了解心理学。”我说道。
“你们的世界有哲学。”
“可我还是想找到自我问题的答案,这也是每个人都有意识想知道的事。”
他嗤笑一句:“哲学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如果只是想了解的话,那你多借点书看就得了。”他敷衍道:“陆·知新,给你一个建议,想得越少,对你来说更轻松。”
“脑子是个好东西,您却觉得不该用它来思考问题。”我说道:“那您认为智慧和知识就是罪恶的了。”
作为一个研究学者,他当然否认:“自然不是这样。”
“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然后有了智慧,然后失去了伊甸园,人类有了原罪——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教会哲学中知识就等同于罪恶。无知是纯洁与美满的代名词。”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反感,正是知道这些话,无论哪个学者听了都是反感的。
“无知等于幸福?是啊,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时候,没有劳作没有辛苦,饮食由工作人员,天使去操心。连婚姻问题都是包包的,年纪到了从亚当身上取一根肋骨。”
“这是神学。”
“也是人的道理,先生。在伊甸园里不用担心糊口不用担心工作分配,确实是个乐园,可是茹毛饮血,吃生食,赤裸身体,饿了就取食野兽来吃——这是动物,是野兽,和狮子老虎一样的野兽而已。
没有智慧的幸福,只不过是无拘无束的野兽——我宁愿睁开眼睛清醒地面对痛苦,面对要自己为自己负责的生活,也不愿被蒙着眼当野兽。”
“如果你对神学有研究,就该知道智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算是北欧神话的神王奥丁也以一只眼睛的代价来获得智慧。”艾尔德里奇教授目光带着考究:“这样你也愿意吗?”
进一步是自己负担自己的人生,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退一步是由别人为我安排人生,包分配工作,成王成侯,等到年龄适当,分配一个品貌俱加的“夫人”给我。
其实后者也还挺不错的。可人心就是这么古怪,真的给了一个设定好看似完美的结局,却又会不甘。
“我想好了。”我肯定地和艾尔德里奇教授说,“人活一世为了什么?为了生儿育女,留下后代?那是动物。为了登顶成为风云人物,记在史册里?人类历史已经有两万多年来,能前一万年的人记下的名人,和我们现代人能有几个是重叠的?”
况且,以唯物论来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我死后有没有人记得我对已经死去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艾尔德里奇教授觉得好笑:“被你这么一说,人生什么意义都没了,生儿育女,功成名就都是虚妄的……你不如去做和尚吧。”
我苦着脸:“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也想成立家庭,功成名就……这些挺好的。但是我才十二岁,有人告诉我,我的命运可能是这样那样的,你说我要是什么心情?”
就比如说对着我说,等你成年了往后要去做总督。听着挺不错吧?然后呢?然后我从十二岁就可以安枕无忧躺着等长大,等他们需要的时候,把我找过去加冕?那我和一个道具有什么区别?
“您听说过农场主理论吗?农场每天十一点给鸡喂食,鸡以为自己发现了宇宙的伟大定理:每天十一点必然有喂食。可是隔天它就被农场主杀掉了。可见不知道缘由的东西是不可随意被相信的。人之为人,就是因为人比起动物,除了一日三餐,还会去问背后的东西。你能说人把世界搞复杂了,明明吃饱了就繁殖后代就是自然规律,但也同样是人让世界丰富了——我们毕竟从茹毛饮血到了现在的社会。”
艾尔德里奇教授似乎是想了想,“说得那么多,不过就是想知道心理学,又不是很难的事。我和你们学校还有几次讲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报我的夏令营来参观实验室。”
“夏令营?”
“第九世界驻第七世界的实验室,很想来看吧?”他笑着,又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道:“不过你那些关于水倒进容器的话再也不要说了。”
啊?
我有些奇怪,说出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我为了吸引他注意力而已,但看他的样子,怎么像是那些话很重要一样。
“还有事吗?”
“哦,我有个同学,她也很希望了解心理学。”
“那让她报夏令营就行了,丑话说在前面,审核会很严格,说不定事后还会有洗脑。”
这个我倒不怕,但还是配合得做出一副呆愣的样子。
“走了。”他一看手表,指着我埋怨,“说了只给你五分钟,你自己没点数吗?”
小跑几步上飞行器,一边指着助手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