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了某种压迫。”楚则沉静的解释。
就像是熟睡的人坐在不断颠簸的卡车上，脑袋随着颠簸的速度一下一下的撞着卡车壁。不等他醒过来，他不会察觉到痛。
因为笑面青江，楚则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在他想明白的那一刹那，他就察觉到这种压迫。这个世界不会包容他在这里待着更久，世界的法则在改变，笑面青江会被一颗网球打回原形，就是明显的例子。
“不能说？”白泽还穿着那身桃源乡医师的打扮，白色的四角头巾和唐装，“唔......”
他是号称通晓万物的上古神兽，昔日曾给轩辕黄帝写出天下间所有妖兽的鉴书。既然是世外之人也不能提及的，大概是何物，他可能已经想到了。
“说起来，你先去灌江口了？”
不说楚则倒没想着问：“二郎神已不灌江口居住？”
“司法天神于天庭有宫殿，已许久不住人间。”
不住人间？
那位麾下八百草头神，在灌江口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的骄傲武神？
白泽叹息，“自人类步入新社会，凡间已甚少有几处清静。以前的仙居神庙，如今游人成群，不宜住神啊。”
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古时最向往山林、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之理，现在也是个旅游爱好者的白泽神兽！想要找片山灵水美的林子睡觉，也只能去各处仙境。
他曾干过饮醉了睡在黄山，被保安拍醒交了罚款，还差点上了当地新闻的囧事。
这也是玉帝为何单派他去外域交流的原因。桃源乡永久居住权，多诱人~！那里遍地桃树，花开时节铺天盖地的粉，落英缤纷，凄美艳丽。实在是个让人心向往之的好地方~
那儿不属于日本，但也不在中华的神域。它像是个梦幻般的移动仙境，如同须弥芥子，没有大小和质量之分。你找到了它的入口，它的天地便可以无限大。反之，它又会像颗灰尘一样不起眼，让人根本无法察觉。
昔有武陵人误入此地，写下流传百世的桃花源记。再想过去，不复得其法，憾然而归。后此地被神仙发现，居住此地的、或偶尔过来游玩的，便都是些非人的神仙妖怪了。
白泽少年咂咂嘴。他有些想念桃花酒的味道。果然那种东西一日不喝如隔三秋啊。
两人说着，已经过了南天门。远处金殿霞光万丈，白泽驾起云彩，他是奉命带轩辕箭主面见玉帝，自然无人阻拦。云朵载着两人飞向最高处的神殿，白泽随口道：“你问了这么多二郎神的事，难道你与他相识？”
楚则忽而一笑：“只是我听闻美名，神交已久而已。”
他知晓的二郎真君，一世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一世已成了高高在上的执法天神，较之前多了一分沉稳，少了一些肆意。
不知此世又是一番何等风采。
......
凌霄殿前，二人踏云而落。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等在那儿。一件广袖清雅的大氅，矜贵傲气，转过身来，冷肃的面容，额间一抹竖眼神纹，的确是二郎真君无疑。
——只是他如今，比起武将，倒更像是文臣。
是在千万年的司法条律中，沉淀下来的气质么......
神明的视线落在楚则腰间。
“你便是轩辕箭主，”杨戬抬眼，“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白泽瞥着哑口无言的楚，——你还说你不认识真君？
只是听闻美名神交已久？还能是互相神交吗？
——等等，这句话有点糟糕啊。
而且，白泽暗暗思忖，二郎神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太巧合了吧！又正好拦着他们不让进殿......他都有一种真君殿下是故意等在这儿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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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前，守卫目不斜视。
杨戬看着楚则，仔仔细细的，像是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心里去。视线移到男人腰间，二郎真君忽然开口：“你身上为何会有我的玉佩。”
楚则顿了一下。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他只能这样说道。不过，杨戬同学......你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你也问过这事吗？
才从他这儿把令牌换走......该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过两件一模一样的通行令解释不通，一模一样的玉佩却好解释。
二郎真君迈了一步，稳稳地挡住他进凌霄殿的路。
他目光如炬，语气却是冰冷的：“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幼时家母所赠。”
楚则沉默。
虽面上一贯的不动声色，脑中却是满脑袋的？？？
怎么会送给他这么私人的东西？上个世界的你在想什么？
二人对视，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死寂。白泽听得糊涂，“真君殿下的玉佩丢失了？”
杨戬从怀中握出那枚通透碧绿的仙物，“在此。”
白泽：“....................”
您这跟拿着戴着眼镜找眼镜有什么区别？
真君殿下您是在无理取闹吗？
“......既有两份，那他手里的就不是真君的。”白泽干笑的打圆场，“真君，我们还得去进凌霄殿去见陛下......”
“不必去了。”二郎神看着楚则，“将你手中的玉给我。”
“这是我挚友所赠，”楚则无奈摇头，“他人赠礼，恕难从命。”
不同于没有还回去的南天门通行令牌，这枚玉对他而言是一次真正的赠礼。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那人来要，也不能随便放弃。
二郎真君上前一步，步步逼近，低声道：“哪怕你的玉佩里有我的一缕神识？”
“！”
楚则猛然抬头！
“玉在仙家，本就能用于记录。”楚则撞进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男人离得极近，“把它给我。只有我才能用它。”
杨戬额头的第三只眼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瞳金光流转，神异的很。
......
怪不得杨戬曾再三提及要他收好这玉。
怪不得会做出用玉佩来换走那枚白玉令牌......
玉佩被解下，递与二郎神。高贵的神明看了他一眼，两枚玉佩在手心碰撞出清脆的咔嗒声。
“我的眼睛一直在痛。”神识回收，看见楚则凝视着他略带怔然的眼神，冷漠的神明忽然嘴角一勾，“从你踏入南天门开始，它就一直在给我看一些闪烁的片段。放心，我不认识你，它认识你。”
说着，他伸手搂过人，直朝南天门外飞去！速度几乎让人措手不及！——白泽从杨戬走近和楚说话时，便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了。此时见人都被掳走，急的直追：“等等！真君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杨戬真的是从头到尾就打算过来截人的？
玉帝那边又怎么办？
杨戬驾云而去，其速大概除了筋斗云，再无神仙能追的上。楚则落在他的云上：“你记得其他世界的记忆？”
——就像是白兰·杰索那样？
“只是一部分。”杨戬平静的道，“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楚则沉默。
他远眺：“我们要去不周山？”
“嗯。”杨戬将云佩择其一给他，“还你。”
楚则接过：“这里面还有你的神识吗？”
“我放了一些新的。”
“......”
“去到别的世界，不论去哪，只要那个世界有我，我会帮你。”
“......”
楚则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杨戬额上的第三只眼为天目，有洞察天地之能。他遇见了楚则，就像是白兰·杰索遇到了穿越时间的入江正一。不同世界的碰撞也让那只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记忆。
上个世界的杨戬便察觉到了这些，在玉佩中留下一缕神识，作为开启下一个世界中自己记忆的钥匙。
明明和他是第一次相见，却只因为对方多出来的记忆，平白多了几分熟稔。
竟让他忽然生出了几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感怀。
杨戬继续说道：“人有国度之分，神有神域差别。中华神域布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结界，此玉若在结界之外，我也无法感知。若进入神域范围，则天目即刻会起反应。”他说着，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眨了眨，“若你在他世，来此神域，我会第一时间过来见你。”
神域不等同于国度，有些神的领域能涵盖数十个国家，有些神则只拥有一国百姓。
楚则终于问道：“你决心要与天作对？”
神明轻笑一声：“修仙本就逆天而行。我们这些已成神的，更是如此。”
神仙分为两类，一类为天生的神，由信仰而生依信仰而活；一类为后天神明，靠修炼飞升封神，靠吸纳天地间灵气宝物，精进自身。
中国天庭的这群基本都是后者。就连玉帝他的七个女儿，也不是来天上之后生的。只不过，比起其他神域神力微弱的后天神明，天庭的这批从未放弃过自身的修炼，一直能保持较高的地位。
但修炼就要吸收天地精元，天地精元同意吗？
不见上古神明早已闭关的闭关、隐居的隐居，再不敢在世间冒一点头。
鸿钧以身化道，说白了便是消散自身，将所有灵力回哺于天地。还有身化万物的盘古、夸父......难道神再修炼就是死？还是被困在不周山中，足不外出，幽闭一生？
“遇见你之后，我想看看，这片天之外，还有什么。”杨戬站立云头，目光坚定，周身又仿佛萦绕着一抹惆怅。
男人下巴微昂，高鼻薄唇，剑眉眉飞入鬓，奕奕神光下，侧脸英俊到让人炫目。
楚则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初那位傲气不屈的灌江口二爷的影子。
不周山到了。
楚则从云上站起身，与杨戬并肩而立，云海在他们的脚下翻腾。他忽然笑了一声，“真好。我们的目标又一次一致了。”
想要看清这片天外还有什么，他必然也是察觉到了维度与世界的关系。同样探寻高维度空间的秘密，至少现阶段，他们可以是盟友。
——神是个体超越科技的生命，难道只允许科技发现维度，不允许神也踏入这个领域吗？
杨戬伸手一握，三尖两刃枪兀然出现！随后神光一现，一身神武战袍附甲而上，英傲非常！他朝楚则一挑眉：“若没有我这一出，你打算怎么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