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舞完毕,舞姬们仍然留在那太极阵里,她们个个低首敛眉,无比柔顺地垂手站在一旁等待皇帝挨个打量。
皇帝站起身来,丹药和女色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他连走路都需要侍从搀扶,偏偏还以为是自己修道多年有所获,近年便能白日飞升的前兆。他慢慢地走到舞姬们身前,若是瞧着某张低垂着的面容顺眼,便会接过一旁侍从奉上的拂尘轻轻地挑其下巴让其露出整张面容来,若是合意,便往后一扬拂尘,侍从便懂了。
皇帝此时身旁随侍的是婉妃,她一向温婉柔顺善解圣心,是他这两年来最宠爱的妃子。
婉妃见皇帝从一个个舞姬身旁走过,连目光都不曾微顿便知道他怕是没有瞧得上眼的,大抵是品花宴上这种类型的花儿已经让他厌倦了,便柔声道:”前些日里妾的一双外甥定了今日进宫来看望臣妾,倒不曾料到贵妃姐姐办品花宴也恰巧定在了这日,他们俩倒是听说舞得一手好剑舞。“她凝视着皇帝,双眸中荡漾出温柔的波光。
皇帝心下一动,婉妃都是如此美人,她的外甥女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且比她年轻,更适合阴阳双修之道……这般想着,浑浊的眼里立时便透出股喜不自胜的劲头来,”那……那便唤来罢。“言语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力求不破坏自己仙气飘飘的形象。
“娘娘……”花枝见婉妃似乎同皇帝说了些什么,唯恐自家主子的计策有变,遂停了按肩的动作,轻声提醒道。
“今日婉妃的一双外甥进宫,听说他们舞得一手好剑舞……”宝贵妃阖了眼,再不作声了,只时不时地轻叩桌面,倒是颇有节奏韵律感。
花枝轻轻吁了一口气,蹦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落回到了原处。
不多时,便有一双生姊妹,身着紧身白衣,腰间各配一把三尺长未开刃的长剑,踏着颇有杀伐气的琵琶声翩然而出。
他们身着的白衣样式颇为奇特,虽是紧身,亦有若流水般垂泄于地的长袖,行走间若天上云朵飘荡,偏生佩戴的长剑是至刚之物,刚柔并济,所过之处,宫人皆心下赞叹。
待踏入场中,便是轻快之音渐起,二人脚步忽化作舞步,长剑一扬,水袖飘然,身姿变化万千,望之时而若初绽之花蓓,时而若湍急河水激起的浪花……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有暗香浮动,皆醺醺然。
就在众人如痴如醉的这瞬间,乐声渐急,舞者长剑舞动得越发凌冽,只见二人一个纵身,半空中若银花绽开,下一瞬,那花朵直落于皇帝跟前,寒光由远而来,皇帝没半点反应,只当二人是要邀宠,却是欢喜地迎上前去。
那二人却是知礼地往后退了两步,又对着皇帝露出了入场以来第一个笑容,微微躬身,电光火石间,手中长剑急射而出,将皇帝胸前正好一左一右地捅了两个窟娄。
随后,也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惊醒了此处,众人纷纷尖叫慌乱着逃离,四下乱窜,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倒得四仰八叉的双目圆睁的皇帝。
而婉妃已是被吓懵了,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而那据说是她外甥的二人,连半分余光都未曾分她,去皇帝身上拔了剑,又擦拭了血迹,便同时毫不恋战地离去了,只是离去前不着痕迹地瞧了远处正在休息的宝贵妃一眼……
而宝贵妃,听着远处的吵闹声,抬手轻轻揉按了一下太阳穴,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妩媚的微笑。
……
“大人,你要带我去哪里?”华采轻轻拍了拍舒越肩膀,轻哼道:“我是来找舒将军的,先说好,我不同你私奔……”
舒越:“……”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换了舒将军呢?”
华采噗嗤一笑道:“还有这美事?我做梦都不敢想……”
舒越倒是问得极其认真:“若是有那么一天呢,舒将军突然来到你身边,说要带你远走高飞,私奔到天涯海角。”
华采不假思索便答道:“那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又小声补充道:“先拜天地,天地同意了,便不叫做私奔。”
嗯,先拜天地。舒越倒像是开始认真思考起可行性来了,只是……舒越自嘲一笑。
我们二人正巧是天地都不会承认的一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