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言罗，因为太弱而不屑动手，所以施施然转身，飞扬的白袍沾满魔族同胞干涸的血。

这是言罗第一次见到舒致清。

第二次是在他投入天魔境麾下，随少主夜碧心一同攻上天界后。那时舒致清已然登仙，神融气泰，优游自若，如雪白衣上哪还有当年的半滴血。他在夜碧心叫阵时悄然出列，手中握伞闲庭信步，出手却迅疾如电，夜碧心作为天魔境内的佼佼者竟连他三招都招架不住。而后他平静地踩断了夜碧心的脊骨，脸上还带着笑，清朗如南海的风。

舒致清一战成名，许多人认为他便是失落千年的神君明世静。但他不是，因此更不可解。同样是修炼，为何他能这么强，对于崇拜力量的言罗来说，这是困扰了他数百年的谜题。

所以当他看到舒檀时，他很失望。

舒致清的转世原来只是一个在简无介庇护下度日的凡夫俗子，同当年不动则已，一战惊人的上仙判若两人。

可现在舒檀的眼神让他明白，或许舒致清只是对简无介不设防而已。

言罗觉得兴味，他将火把在墙上插好，走近两步，隔着精铁所铸的栏杆看舒檀此刻的惨状。舒檀被这么盯着，反而不肯示弱，既然夜碧心把他看作眼中钉，百般折磨他，他也不必对这些魔有什么好脸色。又不是他恭恭敬敬行一礼，对方就大大方方放过他，恩怨像儿戏。

他咬着牙坐正，泪花在眼里打转，幸而前十八年他受过足够多的苦厄，别的不多，唯一点生命的韧性空前强盛。夜碧心不让他死，而要他苟延残喘到八十岁，好罢，那他就能活一天是一天，这样的生活同遇上简无介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他这样挣扎，言罗只觉好笑。

“简无介来不了这里的。转圣鉴碎后他的灵力便大不如前，他要踏进天魔境不知得损耗多少修为。或许他会找帮手，但我们也正盼着他来一网打尽，到时你便不寂寞了。”

舒檀又急又怒，愤慨之下反生冷静，他开口欲说话，喉间却全是血的腥黏，他不得不咳出血沫才能发声。

“你说···你是左护法，那右护法呢？”

“是贺程吗？”

言罗神色不变，但舒檀心中早有答案。他并不想将贺程拉下水，然而此时情况危急，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不能让言罗他们觉得只有简无介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贺程么···”

即便共事多年，贺程的心思也难揣测。他生性恣肆，做事全凭喜好，除了开战时常找他不见。言罗长年镇守境内，与他相交不深，只知道贺程是天魔出身，功力卓绝，得斩魄刀后更是如虎添翼，连夜碧心都曾抱怨他日渐难以驾驭。不过魔族毕竟以强者为尊，惧于斩魄的能为，贺程仍是与他平起平坐，地位仅次于夜碧心。

“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言罗不置可否，他看得太多了。魔族背叛魔族，天界背叛天界，本就稀松平常，就算贺程明日同夜碧心反目，或是简无介鬼迷心窍投奔魔族，他都不会意外。这世道太容易变了。短短几十年，舒致清不也落得如此下场，当年他挥袖定风云时，谁人能想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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