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楹真是个好人啊。”舒檀感叹道。

贺程奚落他说：“你脑子还清醒吗？他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哈，无所谓啊。”舒檀耸耸肩，继续吃他的包子，“很多人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拜他的痼疾所赐，舒檀看得颇开。

贺程心道他这没把舒楹放在眼里。有趣，作为凡人他们还是一样面和心不和，相互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只不过舒楹是站得高而难以看到，舒檀则是只看到想看的人事物，不过具体实现起来差异并不大。

轿子走远了，贺程挪动步子慢悠悠地跟着，舒檀跟着他走了两三步做告别。贺程没看到简无介的影子，问道：“简无介人呢？”

“他要会孤月峰休养生息啦，补补仙气，”舒檀心不在焉，然而他很快想到仙人不能在人间久留，魔族是否也是同样，再开口时就带着关心，“你呢，老呆在人间没关系吗？”

“你不用管我怎样。”贺程扶着斩魄的刀柄说，舒致清在人间走这一遭，多管闲事的毛病一点儿没忘。“这点你还是忧心简无介去吧。”

他握紧了斩魄。

只要那个人的东西还在，他在三界内就畅行无阻。

舒檀独自在天都内闲逛，他想到有一面之缘的兰若，心里觉得好奇。但不关他事，他可不想被贺程再砸一次，于是安步当车，向街边摊贩问了甘露寺的位置，去过去遥遥看了一眼。甘露寺是皇女的修行地，香火不旺，非常安静，舒檀扶着棵碧绿的竹子歇脚，“甘露寺”三个大字立在匾上，笔若游龙气势不凡。

为什么兰若说该受惩的人是她呢？

前尘往事再想也无益。舒檀摇摇头，朝来时路走，李多思的宅子不大，东西却是一应俱全。舒檀很久没画画，胳膊虚浮握不住笔，今日看了竹林，分外手痒。想着等简无介回来还可给他看一看，叫他知道舒檀一个人也不会无聊。

旁处有些细碎声响，似是年轻女子的交谈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舒檀对着佛寺合掌一拜，便转身离开了。纵是他离开了，耳边却仍听得几句碎语。

“···有没有觉得公主病愈后···变得不一样了···”

舒檀不免被引起好奇，在天都城的这几日耳濡目染也知道了许多天都的逸闻。兰若公主一年前罹患重病，命不久矣，昭帝命御医全力诊治，又许兰若去甘露寺清修，寺内女尼日日护持颂经，久无起色。然而不知怎么，竟渐渐好了，传说是佛祖显了灵。

这样想来，原来那位兰若公主，的的确确已死了。

他脑中思绪纷乱，倒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贺程。他分明记得之前贺程要找的人是舒楹，怎么又跳出来个残念要见他，见便见，一出口就是什么放手，好像贺程做了什么傻事一样。舒檀想着事情，步子走得很慢，等终于走回来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在厨房里随便吃了些东西后他就在院子里铺了纸笔，均匀地磨着墨，在心中思索构图。

蘸墨、点染、勾勒，舒檀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得心应手。原来画画是这么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有脚步声，是简无介吗。回来的这么快，好好休息了吗。舒檀的画正到关键处，他分不出心神，墨色在白宣上晕开。

“舒大仙人。”

阴柔森冷的语气。

不是简无介。

舒檀背后一冷，被一股巨力砸进墨渍未晞的画作里。他下意识护着头，鼻梁仍在石桌上重重一磕。鼻腔内先是一热，而后剧痛，出血了。

他“咚”得一声倒下去，墨竹图七零八碎。眼前逐渐模糊，舒檀撑着最后的意识睁大双眼，他看见一双用银线缝了边的短靴。

靴尖包了金属，那人抬脚踢中舒檀的太阳穴。整个世界“嗡”得安静了。

舒檀干脆地昏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