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件事，当时没细问，现在有了时间，可以追根究底。

“你说过，玉京城主本来是我？”

“本应是这样。”

“哪里出了差错呢？”

“这就是我们要去天都的原因。”简无介回答道。

“嗯···”舒檀凭着记忆开始梳理起线索，“我是舒檀，是舒家的旁支，按你的说法，我应是玉京城主。”

“舒楹是本家的独子，现在的玉京城主，你说他本该是九州帝王，毕竟神仙做到很大。”

“那现在的帝王又是谁呢？怎么想，差错都在他身上嘛。”

“确实如此，”简无介停下脚步，“他已多活了一十八年。”

“重病缠身、苟延残喘的人本不该是你。”

舒檀神色一顿，目光渐渐垂落。他抓住檀木佛珠，思及往事，黯然神伤。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却只说：

“原来我运气并没有那么差。”

简无介闻言，心隐隐痛起来，一丝一缕，如蚂蚁噬咬。

舒檀感激他，舒致清也不会怪他，可他却不能从这些年里的缺席里解脱。他竟真的这么无动于衷，不考虑任何可能存在的变数，以为一切都将循着天道自如发展，挽回得太迟。

“你脸色好差。”

简无介没有回头，但舒檀就是知道。

他扬起唇角，淡淡笑了一声：“谁要怪你了？也许他还会觉得你多管闲事。再迟来两天，他就重新回到天界，做回舒大仙。你纠结的根本就是无用功啊。”

“好了，现在，让我们走得快一些。”他抬起手臂，用书卷做马鞭，佯作要抽打简无介的后背。他力道不重，简无介没什么感觉，只感到一阵压力从他肩上掠过，随之而来便是舒檀未完的话，“也许这样可以追回一点逝去的时间哦。”

他就是舒致清。

简无介明确地知道这一点，可他无法向舒檀证明。他该怎么证明，证明你是你。

他遇上未得道的舒致清。

马车依然慢慢地行，走过江南的落花荫。曾几何时，他们也一同走过这条路，当时路边所种桐花正值花期，紫白相间，如同云霞中的一场幻梦。舒致清说，他喜欢人间的风景。就算秋暝居里种满奇花异草，就算他能以法术育出人间罕见的珍奇，也及不上这些受天光雨露、自由生长而成的桐花。不为什么，只因它自然，别无修饰。

而今，泡桐已随着前朝湮灭而消失，道路两旁换了木栾树，花枝上盛着淡黄色的花序，落在地上几乎看不见。韶光流转，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一重轮回复一重轮回，他们的世界太稳固，太不变，可以经住沧海桑田的时间，故而经不起任何意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