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无介看他一眼，在外面站的久了，舒檀额上冒出些细汗。他指了树下的石桌石凳示意舒檀坐，随即衣袖在桌上一拂，凭空变出一盘茶水。舒檀持了壶柄，倒出一盏滚烫的碧绿，蒙蒙热雾扑面而来，脸上都是柔软的湿意。

“如果要说清楚，会有些长。”

舒檀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我很有耐心的啊。”

“你真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就不会问了，”舒檀支着下巴等他下文，忽而想起什么，在怀里摸索一阵。先前顾忌着林净莲在房里，他没换里衣，东西应该还在，“喏，这个还是给你。”

玉京城东临水小院的钥匙。

“有时候不用那么着急。有人对能不能做选择很在意，但有的人喜欢随遇而安，比如我。没遇上你的话，我早就死在那座小城了。”

他示意简无介让他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希望我可以选，除你以外，我所有的朋友都希望我赶快变回舒致清吧。他跟你说过什么吗，像是他希望可以做个普通人之类的，所以你想借这次机会完成他的愿望？”

“他没说过那样的话。”

“嗯？”舒檀觉得奇怪，“还是说你们其实不是好朋友，舒致清说不定是个很讨嫌的人哦。”

简无介不由失笑，他摇摇头，否定舒檀天马行空的猜测。

“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平安。”

“做神仙有神仙的平安，做凡人也有凡人的平安。你想做神仙，那就做神仙；你想做凡人，那就做凡人。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愿意帮你。”

他捡起舒檀放在石桌上的钥匙，放回舒檀手里：“我只是希望，无论你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这一生，都能心愿得偿。”

舒檀此时才觉出掌心里这一串小小钥匙的份量。重于泰山的九百年。

他不曾经历过，他不懂。他不知道舒致清是会接下还是退回，他不知道。

可是他真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么？就像当初贺程在望湖楼上说的那样，既想他过的好，又希望他有的选，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做到两全其美。简无介在乎他，所以去找他，医治好沉疴，让他能活下去，但是这平白得来的一切，难道真不用付出代价吗？

说来说去，简无介还是那句话：“简无介的朋友，不会受任何委屈。”

舒檀哭笑不得，眼底却被茶水蒸的浮起雾来。

“你不肯叫你的朋友受委屈，难道我便会让我的朋友为难吗？你可不要觉得我现下是凡人就得靠你保护着，我至少还有把伞来着。”

虽然这伞也是简无介替他保管着的。

“好了，别管什么选不选的了，就当你同我说个故事。就算你说得很乏味，我也洗耳恭听。”

简无介拗不过他，只好开始说，他真的不太擅长说故事，语言很平淡。舒檀预料成真，暗自佩服自己神机妙算，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两句，而后收敛心神，托着脸听得很认真。

天魔境同妖魔道一样，都是魔族所居之地，天魔境之人久远前曾与仙界通婚，所以形貌同人族并没有太大差别，并不像妖魔道里头那么面目狰狞。当时魔族以与妖族通婚的妖魔道为首，天魔境不过是其中默默无闻的一支。后来妖魔道愈发猖狂，多次入侵人世，以生魂炼阵，各大修仙门派抵挡不住，精英弟子折损大半，以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人间有如血池。妖魔道一击得胜，军心大振，大军继续深入，甚至攻破天界之门，想要颠覆仙界。

神君明世静终于动怒，与妖魔道在北荒决战。明世静一个人同整个妖魔道的战役。

他胜了，但也从此不知所踪，直至现在。

妖魔道全军覆没，从此一蹶不振，渐渐式微。而天魔境凭着更隐蔽的外形在魔族中崛起，由着上古的血脉传承，他们可以踏入其他妖魔不能进入的仙家胜地，夺取灵气加快修行。夜碧心便是现在的天魔境之主，舒致清曾经的手下败将。

舒檀听得啧啧称奇：“想不到我竟如此厉害！”

“是啊，”简无介点点头，“明世静久无消息，魔族蠢蠢欲动，夜碧心率天魔境之众前来挑衅。你当时登仙不过一百年，径自出列说要跟夜碧心单挑。”

“哇！这么英勇的吗？”

他竟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我真赢了？”

“嗯。你真的打败了修为数倍于你的夜碧心。许多人都以为你是明世静转生，非要拉着你去转圣鉴那里照一照前生。”

舒檀把头一偏，犹疑道：“我···应该不是。”

“你确实不是。”

舒檀连忙松一口气，但回过神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要松这口气。

“所以说，我们俩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