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思摸摸她的头发，温声安慰。指尖凝起灵光，在李良夜脑后一点，原本惊惧的人便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她什么都不会记得。李多思背起他妹妹，移行回家，塞了片金莲花在她嘴里，替她掩过被子后，就去孤月峰找简无介。

那边舒檀也刚睡下，两个病号都需要休息。林净莲拿着个小药臼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捣，发上落了几瓣玉兰花，混上莲花香气，不伦不类。

“小莲花。”

林净莲朝他摆摆手，算是打招呼，而后继续捣药。

“老舒还好吗？”

“只是有些脱力，我给他吃了固元丹，没问题。”

“你家主人呢？”

她朝后一指，示意在房里。

“要帮忙吗？”

林净莲看了看他，分他一只药舂，李多思接过，坐在另一个石凳上开始捣。

捣药是件机械无聊的事情，两个人的话就可以聊聊天。林净莲将碾好的药粉装进瓶子，揉了揉眼睛说：“我家主子说，无论你是谁，凡人也好神仙也罢，当你想选时，总是没得选。”

“倒不是说不能选，只是我们总想做一个完美的选择。”

“小时候在霜城里我就想，为什么那天我没有带小夜一起下山；后来升仙时我又想，为什么我不是明世静、不是圣无忧，不能通天彻地许人长生；现在我又开始想，我留下老舒和小夜在那个凉亭，是不是错了。”

“如果舒檀今夜没有出城，没遇上任何危险。无介也不会觉得没得选。”

“可能吧，”林净莲问他，“小夜最近怎么样了？”

“就那个样子，马马虎虎。”

“我再送你几片莲花。”

李多思的心情微微放松，他扬起个笑容，做手势制止林净莲。

“好了好了，你是千叶莲花不错，但也会有拔光的一天。到时候像个秃毛鸡，整个孤月峰就你最难看了，那可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呢，再等它长出来咯。”

林净莲换了新药材继续捣。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并不是谁都有这么多时间。”

有的人更想做普通人，过安稳的日子，时候到了便重入轮回，说遗憾倒也没太多遗憾。一碗孟婆汤饮下肚，该忘的便都忘了，然后下一世，成一个新的人，过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但有的人没有遗忘的权力，他们与人世的所有关系在登仙时便已订立，无法改写。李多思这一生只有李良夜这一个亲生妹妹，而这个期限可能只有五十年。五十年后，李良夜就不再是李良夜，就像这世上从来没出现过李良夜。

“是吗？”李多思拿起一个小瓶，里头药粉装的半满，淡淡的苦意，“将来的事情，谁能预料？”

他以眼神瞥向屋子，说道：“也许他明天就成了舒致清，也许他永远不会是舒致清。”

“你可以算一卦啊。”林净莲提议。

李多思只是摇头。

他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以占卜探问吉凶，无论卦象为何，该来的事情都得来，不是说吉就可以高枕无忧，凶就得惶惶不可终日。准或不准，不到事情来的那一天，都不好说。

“随你吧。”林净莲拍拍裙子站起来，“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南海？虽说龙君性情好，但你也别迟得太过分啊。”

李多思把药瓶还给她，“替我跟他们俩说一声。”

“没事去我那儿喝茶，报我的名字···”

“···，小夜可以打个折。”

林净莲接着他的话顺畅地说了下去，这么多年，一句话也不变一变，她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仙人做久了，健忘和多话的症状就会开始发展。她决意配些神清丹，未雨先绸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