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有点激动，三两步并着跑下去。简无介撑着灯笼停在原地，看舒檀欢快地跑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嚷着：“我病好啦！”

简无介垂眼，唇边微微带笑。或许是他想到了什么相熟的场景吧。舒檀围着他嚷够了，忽然静下来。

“多谢。”他说。

“我是舒致清吗？”

“你不是舒致清，我也会救你的。”简无介提起灯笼继续走，舒檀不得不紧跟上他的脚步。

“而且，你现在是舒檀。没有人能勉强你做舒致清。”

他的理论很有趣啊。舒檀觉得有意思。

简无介瞥他一眼，又说：“就算是舒致清本人在我面前，他想做谁就做谁。”

“做简无介也可以吗？”

“可以，”简无介将灯笼放低了些，免得碰到舒檀的衣摆，他不太适应这样的高度，舒檀还未长成，“他叫简无介，我也一样存在。名字而已。”

舒檀说：“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可你为什么十八年后才去找他。”

他将那个尘封着的舒致清称为“他”，他现在还是舒檀。简无介不会强迫他，那他也不必硬要强作熟稔。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有莫名其妙的信任，从简无介敲响他的小木门开始。

“若我说，我近几日才找到你的踪迹，你信不信。”

简无介没有避开“他”，在他眼里，舒檀和舒致清仍是一个人。舒檀不气恼，默默原谅了他。他一向是个宽容的人。

“有这么难吗？”

他不太懂神仙的事，姑且听之。

“神仙并非全能。如果是，你又怎会···变成这样。”

有那么惨吗？

有吧，若不是他现在好了，可能会惨到哭出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简无介问他。

舒檀想了想，没有结论。但他很奇怪简无介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希望我变回原来的舒致清吗？”

简无介笑道：“难道我能逼你做神仙？”

而后他敛起笑容，又说：“十七岁的舒致清跟七十岁的舒致清完全是两个人。你是舒檀，今年一十八岁，等你活到八十岁，寿数尽时，也许我会希望你变回原来的舒致清。”

“但那是轮回后的故事了，现在还太早。”

“你的人生方才开始，你可以选。”

“怎么选？”舒檀活到现在，并没有多少能选择的机会。他虚心求教。

简无介被花枝碰了头，便先一步替舒檀扶起低垂的枝条，满树的紫薇花扑簌簌落下，落得舒檀满身。

“我认识你是在九百年前。”

“九百年吗？”

真是太久了。

“你一直修道，而后渡劫成仙，”简无介看过来，手中的灯笼焰色渐息，“如果你想走一趟红尘，这实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是舒致清最好的朋友，自然希望他心愿得偿。

简无介说得很动人，可惜舒檀并不觉得红尘有何吸引，有什么值得他眷恋呢。然而要他轻飘飘放弃自己，变成另一人，无论那人是何等厉害人物，都很难甘心。

“我想去玉京城里看看，我还从来没去过这里呢。”

“我陪你去。”

“那自然好，我只怕自己盘缠不够，吃不起饭。”

简无介从袖里拿出一物，四下里黑黢黢看不清楚。舒檀接到手里才发现，原是他的钱袋，份量一模一样重。

“整座山上，只有你最有钱了。”

哈，是了。仙人并不需要用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