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有些失措,两只手控住她的脸颊,逼得她抬头直视他清亮的眼眸。
“看着我的眼睛。”
“清尘……”
林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觉得眼睛酸涩,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要哭。”清尘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同时放开了对她的控制,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直率而犀利,似乎想要望到她的内心深处去。
林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清尘痛苦的神情瞬间将她击垮,“清尘,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一出口,清尘的脸色倏忽间变得寒凉,他仿佛察觉到了一些接近事情真相的东西。
“小墨,你知道了什么?”
他终于不确定地将心底的忐忑和盘托出,少年式的孤注一掷。
清尘悲凉地发现,他原来寒酸地如此可怕,他留在她身边唯一的赌注,竟是她的不知情。
靠欺骗和蒙蔽得来的东西,又怎么能够长久。
“如果我说,全部呢?”
林墨轻颤颤的声音终于飘进了他的耳朵,他输得一败涂地。
“爸爸他,死而无憾,清尘你也从来不欠我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清尘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林墨的胳膊,他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会的,清尘明确地知道。
“清尘,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在……在事故发生后不久就知道了。”
清尘不太自然地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在懊恼还是在干什么,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了事等待父母责罚的小孩子,林墨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周清尘,理科之光,他应该永远高高在上,熠熠生辉,十指不染阳春水的。
林墨为站在自己面前少年的局促,感到惋惜。
“清尘,你应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大好时光不应该耗费在我身上。”林墨转过身去,继续说道,“毕竟,毕竟我们什么都不是。”
清尘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苦涩的字眼,嗫嚅道:“什么……什么都不是吗?”
林墨有些无力,她不知道为什么,坦诚相见使两个人都陷入了难堪,这有悖她的初衷,可又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解决,只能继续解释。
“清尘,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自己的高道德标准所束缚,如果你能放下,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
“所以小墨,这是你私自去找老庄改选文科的原因?”
林墨攥着校服袖子的十指慢慢收紧,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来。
似乎越说越失控了,她看见清尘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恢复了漠然,无助地注视着她。
“就算同桌不再是我,也没关系吗?”
“清尘……我不能接受你为了我去学文科,这对你不公平,你喜欢学物理,我对理科一窍不通,这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安排。”
林墨全然不顾这段话里有多少伤人的成分在,就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利己主义者,也没关系,只要清尘能够释怀。
这种境况下,她要怎么告诉他,我喜欢你,所以不能接受那种带有同情意味的善意。
可是显然,清尘根本没有听进去。
“小墨,什么公不公平,那些对我来说不重要,你应该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他转瞬又摇了摇头,低声说,“你好像并不知道……”
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自以为是的默契,在最关键的时候,展露了其误会的本质,所以将事情推向了更糟糕的处境。
太过周全,有时对于少年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天的最后,林墨尽量坦然自若地对俊朗的少年说:“清尘,我想我们还是朋友,即使不在一个班级。”
即使我无法继续肆意享受那些来自于你的优待,即使我无法欺骗自己那些美好不是出于喜欢。
做朋友已经很好了,经历过大起大落生活的人,总是格外地知足,林墨深谙此道。
清尘双手覆上她瘦削的肩头,语气无奈而缓慢,“我知道,就算转去文科班,你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林墨抬头看他的眼睛,隐忍平静。
清尘知道,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了,厚重的壳已经将他隔绝在外,坚硬而冰冷。
所幸,理科班到文科班的距离,和当年的附中到三中的跨度比起来,算是不值一提。
他总还有机会的,有机会靠近,有机会冰释前嫌,有机会拥有一个未来。
他不确定,但还是愿意相信,会有那么一个未来在等着他和她。
总会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