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姊,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在皇甫家的小一辈里,阿奴是个最喜欢听故事的,不听到人说还好,一听到了,总要不断地追问,直到说者将自己的存货掏空。这也算是一大特能了。
只可惜此时来讲故事的人是三娘,最爱顾左右而言他,随心随性的三娘,注定了他是不能好好听故事了。
“哎,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正讲着吗。”三娘跑到虚尘旁边,掀开车帘,从外边的女使手中接过一枝鲜花。中途还摇着手中的花枝问了两人一句好不好看,然后才一边玩着那花,一边继续说下去。
“嘘,小弟,我告诉你们,你可能乱嚷嚷啊。这个疫病的说法是我从其他地方听来的小道消息,可不是阿父说的啊。而且朝中也没有这个说法。不过四月的时候,京都曾有大疫,这倒是事实。
哎,说远了啊,还是说这大将军和蜀丞相对峙的事吧。也许正是因为大将军这么久也没有个实打实的与敌交战的经历,所以朝中的闲言闲语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我们陛下和司马家本就有极深厚的情谊,自然不会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啦。陛下还很放心地把西边大军与蜀的事交给了大将军,并且要自己御驾东征。”
“东征?”阿奴问。
“是啊。东边不是还有江东的军队嘛,小弟。”三娘双手齐上,把阿奴白白嫩嫩的脸都捏出了殷红来这才罢休,然后接着她自己的话继续下去。只不过,下面却是她自己或者家主等人对相关事情的看法点评了。
“其实对于西边的战事很多人虽然都对大将军这么久了还未能取胜之事颇为不满,但是他们很多人自己也都还是不敢说自己去的。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位诸葛丞相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不幸跟错了主家而已。与他相敌之人,不败便已是难得了。”
“看来,你很推崇那位?”一直没说话的虚尘突然插话近来,他原本是没认真听的,可谁叫三娘说到了自己的男神诸葛亮了,而且还是那样推崇的语气。所以,他忍不住出声了。
“咦?”三娘似乎很奇怪他的突然发言,然后又似乎了然点头,道:“是啊,他那样的人物,我辈后生只能仰望,恐怕终身也难以到达他的高度。推崇他,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况且,一个出色的人才,得到人们的礼遇尊崇,本就是应该的事。”
“姊姊,还有呢还有呢,你的故事呢?”阿奴坚持自己的原则,将人从跑题偏离的话题中拉了回来,问后续。
“还有?呃……”就算后面还有,可是自己也没听啊,所以当然是没有后续的。不过三娘仍然能将话题继续下去,她说,“故事,说起来,今年至今,我朝真的还发生了好些奇异的事。听说京中有个人很是痴肥,有四百多斤重,曾经在一两年里就把一个镇都吃穷了。”
“啊!怎么会有那么胖的人?而且还敢让他继续住在那里,不怕他把京都也吃穷了吗?”阿奴被三娘成功转移注意力,满脸惊奇地问。
三娘笑,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令人心服的理由安抚人家,“当然不怕了,那可是我们的国都啊,天子所在,一切自然不同,怎么会怕一个区区的胖子呢?”
然后她继续瞎掰,“自天下大乱以来,掘墓之事日渐猖獗。在太原,便有人挖开了一座古墓。那人看到有一口棺材保存完好,便用刀劈开了,想要盗取其中宝物,结果宝物没见到却见到了一个宛如活人的女子……”
三十六、音从信中来
三娘的一通话说完,已到了入夜时分,该是车队歇息的时候了。
她临走前,递过一帛书与虚尘,道,“哦,这个是谯国来的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的吧?”
和家主等人一道用过暮食,虚尘提前回了车中,展开帛书看了起来。他与嵇康已有三月未通书信了,如今又接到来信,心中很是开心。
展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嵇康在信中先问了虚尘近来如何,有些什么收获。
然后他又说到自己的日常,“昔读《庄子》,其言‘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又有‘人籁’、‘地籁’、‘天籁’之说,说‘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我深以为是。
……
近来从师学乐,闻古琴之音,熏熏然若有所触。试拨之,音妙而犹觉未尽。问师其故,曰,‘此琴吾所有已久,故音合’。私以为琴需与人相合,与道相合,方能发绝世之音。
故,我意亲斫一琴,琴成,必与我合,天籁可期。只好木难求,不知几许能得。
……
另,此前遇封仙人,其往西而去,我问其故,答曰,‘明星将坠,世所同悲’,不知其言何故……”
看来嵇康的这一段日子过的很是精彩,不仅学习愉快,还新喜欢上了古琴之音,并且想要亲自动手制一把属于自己的古琴。
虚尘满眼柔和,心情都愉悦了起来。虽然对封衡道人西行一事有些疑惑,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的高兴。他慢悠悠地下车准备去让人拿笔墨来,虽然自己现在能写的字并不多,但是给嵇康回信还是要有的嘛。
“小郎君可是有事?”一见他站到面前,这个机灵的年轻男仆便放柔了声音问到。
虚尘很满意,很矜持地颔首,“给我取些笔墨来。”
“郎君稍等。”
在此无事之时,虚尘抬头仰望秋日的夜空,朗月疏星,令人心神开阔。微微透着的几分寒气,又让人心神格外清明。就在这时,旁边却响起一道悲叹的声音。
“明星暗淡,达者将陨,万物有感,天地同悲。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