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出去走走?”虚尘提议。
看着已经不在炙热的阳光,二娘同意了他的提议。
两人出了宅子,顺着树荫一路走去。鸟鸣虫唱之声衬的四野更为幽静,心也随之舒缓惬意下来。
可惜,他们没能放松太久,因为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间破烂的小庙。说它是庙,是因为里面有一尊破烂的泥像,虽然大半已经露出了里面的草木来,但还是依稀可辨的。泥像旁边还有一团干草,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这里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小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庙。”
虚尘没想到自己的问话会得到回答,从一个瘦弱脏污的小孩子口里说出的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叫孟女庙。听说和我的姓是同一个字嘞。”从外面走来的小孩子虽然看着瘦若枯枝,他的声音却格外有力,透着蓬勃的生机。
小孩子一点也不为自己突然而来的无礼行为感到羞愧。他只是眨着自己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两个与自己明显不一样的人,他问,“你们是主家的人吗?”
二娘看着他轻蹙了下眉,然后随意回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孩变得高兴起来,他仰着笑得灿烂的小脸,声音欢喜,“看来是了。那真是太好了。你我要跟你们走,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再也不用挨饿,再也不用被送人了。”
“走,跟我们?”二娘愣了一下,都没去关注他后面的话,而是问他,“你家中可有父母?可有兄弟?”
“当然有啦。”
“既然有,你还要不告而走?这样可非孝顺之举。”
“嘿嘿,我不太听得懂你说的。但是孝顺我知道,就是让他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比如阿母说弟弟们还小,让我下田干活,我就听话去了。
阿耶说弟弟们只有吃饱了,才能快快长大,以后我才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也就每天都吃的很少。
现在弟弟生病了,家里没有钱财,他们便说把我送给一个管事的大人物去换取钱财就能治好弟弟的病了。我也相信阿母阿耶说的弟弟以后会感激我的。
可是现在我遇上了你们,看你们比那个大人物还穿的好。而且我听人说那个人家里已经被人送了好多小娘子了,不过她们命都不太好,很少有活过三年的。
虽然他们都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和那些人是不同的。可是,我,我曾经偷偷见过那个人一次,心里还是有点怕。
但是你们不同,见了你们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好人。所以,我要跟着你们。”
到此时两人才从这些话中发现原来面前的孩子不是儿郎而且女郎。
“你是偷跑出来的……”
这孩子激动的截住了二娘的话,“我知道偷跑出来是不对的,可是我只是想要自己活的久些,顺便,顺便能吃饱饭当然最好了,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算了,说说你的名字吧。”二娘叹了口气,拉着不知何时走神的虚尘的手,对她说道。
“我,我家姓孟,因我是九月九日出生的,所以大家都叫我孟九。”
三十二、下乡记之孟庄其五
虚尘当时走神干什么去了呢?他只是由面前的小孩想到了逢家,逢家五郎。他只是在庆幸,自己遇到的逢家比起这个小孩的家要好上很多。更庆幸自己没有变成女孩子,否则,他都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做到随心所欲。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尘,那个安稳的年代,那些曾经平淡又宁静的岁月。
当他有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家宅院里,三娘都已经回来了,并且在和二娘交流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也许是因为觉得虚尘只是个不足三岁的小孩子,并不能记太久,又性格少话,她们也就不太顾忌地说起了各自的真心话。
虚尘出去跑了一趟,已然累了,就在她们不远处昏昏欲睡的打着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她们的话题越说越远。
二娘说,“我突然不知道我们一生的意义何在了。我们的一生,难道都只是为了别人而活,永远低在尘埃里?”
三娘惊讶,“你怎么这样想呢?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没有我们他们也就不可能存在了啊?”
二娘,“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心里难受。我知道我们这一生可能都遇不到孟九她们那样的事,而且还能一生都过得很好。可是,可是我却想着如果能自己掌握人生,如果能不被世情束缚,如果……”
“那容易啊。你看我们女子之于男子就像那些书中的阉宦之于帝王百官。那些人看不起阉宦,却又不得不因为人家和帝王的关系亲近而讨好人家。而我们女子,只要出生不错,能嫁个好人家,凭借着我们自己的智慧,反过来将别人握于掌中不也是很容易的事吗?竟然我们不能够改变规则世情,那么顺着它达到我们的目的又有何不可呢?”
“苍天之下皆为蝼蚁,谁又比谁更尊贵呢?他们说什么圣人神人女人男人,可这些人还不都是娲皇捏出的泥人,还不都是一样要生老病死。”
天呐,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啊。虚尘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这个时代的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
虚尘猛然惊醒。
他摇晃了下自己的脑袋,瞅瞅还在闲话的二娘三娘。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先前是真的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还是只是自己恍惚中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过孟九的事是定下了,从此,她成了二娘院里的一个小使女。定下来的那天,她很开心地说,“大家果然没有说错,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
时间缓缓而过,秋收终于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