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就让相逢躺在自己床上，跪下对他那个残暴的父亲说：“父皇，相逢是儿臣给他赐的字，以后，他便是儿臣的人了，恳请父皇在儿臣还未死之前，不要对他的去留擅作主张。”

后来灵帝笑了，笑得很猖狂：“不愧是朕的种，都与朕一样，是不忠不孝之人。”

梁暮眼睛里的光还闪烁不停，“儿臣并无不忠不孝。”

“朕是你父皇，你忤逆朕，便是不孝；朕是一国之君，你违背朕，便是不忠。不忠不孝之人，最适合朕这个位置。”灵帝说完就摆驾离去。

多年后，灵帝才知道，他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这个冬季，雪横风狂，宫中明灯夜宴，残花饮酒。

那夜，相逢梦见自己回了温暖的南殇，应该火把可以暖一整个夜晚的南殇。

相逢依稀记得他从前见过最繁华的车马都在巫山，却顷刻间繁荣覆灭。陈断离是他的名字，他是巫族人，亦是药人。

他能梦见许多关于从前的事，醒时却一件也记不住。

唯一能记得的是，篝火里一夜山火忽起，杀声喧嚣，四处的流了血，血流漂橹灰飞烟灭。

后来他就被带来了会下雪的东亡。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深雪埋宫脚，日落三丈冰。

相逢这一觉睡了两天半，睁开眼看见的是梁暮端坐桌前看兵书的画面。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梁暮面前，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那是陈断离说的第一句东亡话，开口便是他的太子殿下。

梁暮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童年，过得心力交瘁。

“相逢，对不起。”梁暮起身去扶他，陈断离站起来刚要抬头看梁暮，就被梁暮的眼泪滴湿了额头。

在梁暮记事时起，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哭泣。

相逢想伸手去擦梁暮的眼泪，奈何牵扯到了手上的伤，他小脸便皱成一团：“殿下别哭，我疼。”

相逢是真的觉得疼。

“本宫一定会让你在这宫里平安长大的，以后本宫就是皇上了，本宫会把最好的都给你。”九岁的梁暮说得信誓旦旦。

可小药人心里想，对他来说，最好的，就是太子殿下了。

陈断离认识的字越来越多，只是还是不乐意说话，只有梁暮跟他说，他才会偶尔回答几句。

梁暮想，这个小孩才六岁，他们都很年幼。却不知人间孩童的乐趣。梁暮也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孩子是怎么度过的，自然就不会羡慕了。等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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