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确实不是个好天气。

自早起飞砾走沙，天地一片昏暗始终就没有亮起来过。

早读课上除了纸笔划过地“沙沙”声外一片寂静。蔡熙甩了甩出墨不畅的中性笔，揉着酸疼的胳膊四下扫了眼，众人俱是一副聚精会神又战战兢兢地模样，正抓耳挠腮地应付着语文老师的突击默写任务。

窗外操场，一阵狂风呼啸，直裹得萎黄的梧桐叶窜天而去，却破不开如盖铅云。怕是有一场暴雨，蔡熙心头烦闷不由得瘪瘪嘴，无奈又只能继续笔下。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噔噔噔……”

节奏规律的高跟鞋声自远处而来，心虚的人俱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竖耳倾听。脚步声渐近，熟悉得不由得让人汗毛直竖，其恐怖程度有如无常使者的锁链声响，顿时个个笔走龙蛇下笔如有神助。

高跟鞋声顿在门口，含笑着打了声招呼，“俞老师早嘛，我来耽误您两分钟时间。”接着高跟鞋声步入教室停在正前方，有遥远苍白的女声传来。

“大家都暂停一下，咱们班来了新同学。”

深秋的阳光不再具有威力，搏击半日，终有几缕最顽强的刺穿阴翳层云，被狂风裹夹，在教室内一通肆虐，灿烂了天地。

在蔡熙抬头那一瞬，还来不及为暂时不用默写而大出口气，就被璀璨的阳光迷了眼，他甚至屏息忘记了呼吸，抓紧急速猛跳的心口。原来动漫里的情节竟然都是真的，丘比特天使的金箭果然箭无虚发，噗地一声，将他射了个对穿。

好帅！真是好帅！

蔡熙忍不住赞叹，讲台上的新同学，长身而立清俊挺拔，两条笔直长腿让人无法忽视，好像无数遍被幻想过，旖梦中最让人荷尔蒙不受控制增多的那个对象，让人耳红面热心跳加速，飘忽忽如堕云间，简直无法呼吸。

无法呼吸，无法呼吸！

真实的压迫感袭来，错愕间，蔡熙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导致他无法呼吸的真正元凶，胸口上的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用看也知道，黏人的宝宝已在睡梦中，把他当成了最舒适的床垫，整个人都趴了上来。用手推了推，立马引来一阵不满的吭叽声，蔡熙失笑，始终不能明白磕人的胸膛肋骨对宝宝的吸引力。

窗帘后天色大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七点十分。蔡熙随手关闭闹钟，恍惚间又忆起刚才的梦境，原来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呀。他将怀中的宝宝圈住，轻侧过身慢慢地放在床上，起身洗漱。

鸡蛋煮进锅，切橘子，蔡熙思绪开始飘忽，怎么都已经记不住他的样子了呢？时光须臾而过，白驹带走光阴，细节却烙印骨髓，遍寻记忆，思来想去，片段画面都仿若被骄阳暴晒过的照片，融化得一塌糊涂，只剩下绚烂的色彩。

他摇摇头，想看一眼卧室安睡的宝宝。

“嘶…”不料一回头，被厨房门口突然出现的宝宝吓了一跳，手中的刀也一跳。开门不顺，大早就见了血。

“思思小朋友，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道吗？”蔡熙放下刀，将拇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抽了张纸随意一抹，说：“快去洗脸，正准备叫你起床，要开饭了。”

思思小朋友轻啧一声，“伤口要消毒，自来水不卫生，会…会那什么…”

会什么，明显不在思思的日常用语中，卡壳说不出来了。小小一个人儿，严肃思考问题的样子逗得蔡熙莞尔，他拍了拍睡得炸毛的小脑袋，“快去快去，一会儿该迟到了。”

“嗯知道，迟到一次五十块嘛！”

没个参照，蔡熙想，自然慢慢就遗忘了。

蔡熙吃饭很快，一边查看手机里的消息，不时停下来回复。“认真吃饭，是对为你亲手做饭的人最大的感谢。”思思噎下鸡蛋说到，“我想起来了，伤口会感染的，要消毒贴起来”

“呵，你的稀饭吹凉了吗？还管我。”放下手机，蔡熙预备帮思思剥橘子，发现手指又开始渗血。“再说了，我已经感谢完我自己做的早饭了，你谢完了吗？”

口里不说，心中还是很熨帖的。蔡熙翻出杂物盒，里外一通捣腾，只找到两盒感冒药，他拎出来看了看，又给塞了回去，伤口只得作罢。瞅八点了，忙叫道：“思思快点儿吃，爸爸上班要迟到了。”

思思用最后一口牛奶送下被烤得太干的面包片，皱了皱眉头，说：“给我两分钟，马上收拾好，水壶装了吗？”

“别慌里慌张的，水壶在厨房。”蔡熙一遍收拾饭桌，一遍说：“你早上先陪爸爸去打个卡，然后去锦湖路的新卖场办个事，中午就可以去了，下午晚点儿再回江南路逛超市买菜，顺便下班。”

“今天只走三个店吗？那不是可以陪我一下午了？”思思跨上水壶，颇紧张地捏了捏裤兜。

蔡熙拍拍思思的头，“嗯，既然答应了的，自然就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