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泱不明白江城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
喜欢一个人真难……
这一年快要接近尾声,北方放寒假早,江城这段时间又开始忙着学校期末考试的事。
还有半个来月的时间过完元旦就又要过年了,转眼间又一年过去了。
于泱讨厌过年,阖家欢乐的场景只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心里那个结却一直没有打开。
“泱儿,过几天去给你爸妈扫个墓吧。”大姨打来电话说。
“好。”于泱回答道。
以往都是大姨陪着去,今年大姨身体状况不太好受不了风寒就没有跟着去了。
于泱在镇上的红白事店里买了金银、黄纸、和冥钞。
驱车去了离镇上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那个地方才是于泱的家。
他把车子停在村前的空地上就直接上了山,没有在村里停留。
于泱在逃避,小时候的场景又一次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于泱的脑海里,这是他不愿意想起的。
“这不是于泱吗?”一个妇人抱着个篮子停在跟前,满脸的皱纹挤在了一块儿。
于泱听见声音身体一僵,这是人类对害怕事物的本能,他转过身看向自己跟前那个身材矮小的妇人。
以前被竹丝打过的位置又一次痛了起来,鲜红的血从皮肉中炸开,于泱感到一阵胃绞痛,恶心的想吐。
却还要笑眯眯的跟那个妇人打招呼:“秀婶。”
“回来给你爸妈上坟啊。”秀婶想要握着于泱的手。
于泱把她的手甩开了,他后退了几步拎上东西。
“我先走了。”像是逃一般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于泱扶着一棵树,在那里干呕,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中挤出来,津液顺着嘴角流下。
太难受了,那种被别人揭开伤口的感觉。
于泱拿纸擦着眼泪和鼻涕,他的心绞着疼。
收拾下心情,于泱又重新上路了。
他爸妈的坟在半山腰,因为大姨他们经常来的缘故,上山路上杂草不多。
于泱拿着手上的镰刀,把周围的新长出来的杂草都先清理干净。
他停在一座夫妻墓跟前,墓碑上人的照片还停留在他们最好的年纪,那是于泱爸妈的结婚证上面的照片。
于泱一直被亲戚说长得像妈妈,虽然他也不太记得他妈妈长什么样了。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于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二十多年过去了,照片都已经斑驳发黄看不清上面人的相貌了。
于泱把平台理了理干净,他往周围的树枝上挂上白条,整理旁边的杂草。
做好着一切,于泱点了根烟,他席地而坐从袋子里翻出一瓶白酒和三个酒杯。
他给酒杯里满上酒,他盯着墓碑上的字又看了很久。
“爸妈,我是于泱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们了。”于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端起他爸的那杯酒往黄土地上一洒。
“我最近过的挺好的,你们也不用担心。”于泱又端起他妈的那杯酒做出跟上一个一样的动作。
“大姨他们也很照顾我,大家都挺好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于泱越说声音越哽咽,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灌进喉咙里,白酒的辛辣刺激着喉咙。
他喝的急了,被酒呛着了。
心里升起的苦意怎么也压不住,他的眼眶湿润抬头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爸,妈,和你们说件事你们别生气,我是个不孝子……不能给咱们老于家传宗接代了。”于泱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喜欢男人。”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风穿过山林的呼啸声。
于泱说完这句话觉得轻松了很多,他从来没有向别人提及过他的性向。
同性恋不会被别人认可,可他就是那个变态,喜欢男人的变态。
于泱一时心烦意燥,他又点了根烟没抽几口又按灭了烟。
“草。”于泱还是哭了。
于泱把黄纸堆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了纸。火焰一下子升起,灰白色的烟。
于泱抓了一把用纸叠的金元宝丢进火里,火焰越变越大,橙黄色的火焰舔舐着纸边,灰烬到处飞舞着,刺鼻的烟雾遮了于泱的眼。
他机械地把纸一股脑的往火堆里扔,又找了根树棍把下面没烧着的纸又翻了翻。
于泱低垂着眼,看着纸一点一点变黑又化作灰烬。
纸烧完了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于泱拿着树棍翻了翻,火星子扑腾着。
“爸,妈,我就先走了。”于泱说,“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一路上于泱都显得心不在焉的,小时候的阴影怕是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当于泱看见等在自己店门口的江城,心里突然一麻。
“你去哪儿了?”江城问。
“去给我爸妈上坟了。”于泱掏出钥匙把卷帘门拉了上去。
江城听见这话就闭了嘴,他不知道于泱的爸妈已经不在了。
于泱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拿起水壶的动作有些抖,洒在杯子外面了。
于泱有点不对劲,江城走上前。
于泱在哭。
“要不要,抱一下?”江城看向于泱,他想不出更好的安慰人的方式了。
于泱没有迟疑,他把头搁在江城的肩上。
小声的哭泣,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江城的肩头。
江城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着于泱的后背,像哄着孩子一样。
人一旦亲密熟悉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甚至连自己也没有察觉,暴露出自己最丑最坏最令人讨厌的一面。
像是在恐吓,保卫着自己最后一点防线,叫嚣我就是这样的人。
直到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了,一切的一切都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你面前,不仅仅是最坏,最差的一面,还有唯独留给你一人的。
最好的,最温柔的,最忠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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