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被看了,信也被看了。自以为隐秘的心事全都一览无遗,被随意扔在刺眼的阳光下暴晒。
他明明只想缩在黑暗里。
生气、摔东西、绝食、离家出走,这些都试过了,没用的。
眼泪没用,愤怒没用,反抗没用。那他还能做什么啊?去死吗?
最后最后,宁岳只是麻木地说:“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跟他没关系,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浑浑噩噩的一晚,宁岳连续做了好几个不好的梦。第二天上午,魏继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他家里找他。
魏继扬见他精神这么差,笑着问:“熬夜打游戏了?”
“嗯。”宁岳敷衍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坐魏家的车去了三院。住院部大厅里,电梯里,走廊过道里,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味道也难闻。他们好不容易才忍着恶心从电梯人墙里挤出来。
“我来之前听说三院环境一般,”魏继扬皱着鼻子,压低声音说,“嗯……确实挺一般的。”
宁岳没作声。他们两人家境差不多,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主,连去医院都只去条件最好的。他也觉得这里的条件很一般,一想到申奕朗在这样的环境里浸染了一周,或者更久,心里就发疼。
“欸你说,如果我们帮申老师的爸爸转院,申老师会接受吗?”
“我觉得不会。”宁岳并不是很想说话。
他们到病房门外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阿姨,正弯着腰收拾桌子。桌上凌乱地放着几个餐盒、药盒和一次性水杯。
申奕朗并不在,魏继扬问了那位阿姨才知道,申奕朗陪他父亲去放射科做检查了,排队估计会排很长时间。
阿姨是隔壁床的家属,很热情地跟两人说话:“你们是小申的学生吗?”
“嗯,是的阿姨。”魏继扬说。
他们又聊了些什么,宁岳并没有认真听。魏继扬的沟通能力很强,不管跟谁都能自然地搭上话。
有点羡慕。如果他也这么会说话就好了,这样想跟申奕朗说话时就不会支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两人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人还没回,魏继扬等得有点着急,就先回去了,宁岳却没有走。
临近中午,申奕朗才搀着申父回来。
“这是……”申父见到病房里多了一个陌生人,有些疑惑。
“我学生。”申奕朗替他回答。
“叔叔好。”宁岳有点拘束地打了招呼。
“好好好,不值当你来一趟啊……”申父有些激动,咳嗽了一阵,申奕朗给他拍背,他摆摆手不再说话。
宁岳顿时更拘束了,话都不敢多说。
申奕朗拿起桌子上的水壶,说:“没热水了。”
他又看向宁岳,“你帮我拿一下另外那个水壶。”
宁岳跟着申奕朗出去,单手拿着水壶,走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
申奕朗笑了,“你道什么歉啊,跟你又没关系。”好像并不在意。
“有关系。”
“真没有。”
“我其实想换个工作,”接热水的间隙里,申奕朗分了会儿神,他注视着窗外,“我本来就不适合教书,教得也不怎么好,一直担心会误人子弟。”
“不,你教得很好,我,我们都很喜欢你。”宁岳认真地说。
申奕朗又笑了一下,“等会儿回去吧,也不留你吃饭了,附近没什么好吃的。”
宁岳沉默几秒,点头说好,“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我那时候不知道,不知道……还一直缠着你……”
“你知道了啊,”申奕朗把冒着热气的水龙头关上,说:“我没说过讨厌。”
宁岳紧绷的心猛地一松,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却又听到申奕朗说,“不讨厌,也不喜欢。”
没关系,不讨厌就很好了。但听到他说不喜欢,还是有点难过,“那怎样你才会喜欢?”宁岳忍不住问。
“怎样都不会。”申奕朗说。
如果不想给人留念想,那还是残忍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