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已经半干了。他把毛巾挂在椅背上，顺手拿起桌上吃完的果盘，打算去厨房洗干净。

结果一进厨房便被厨房里头缓慢移动的黑影吓了一跳。

他吓得倒退一步的动作太过明显，程司文连忙打开厨房的顶灯，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哎，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她扬了扬手上的玻璃杯，“我出来倒杯水，懒得开灯。”

文衡平复了一下呼吸，乖乖叫了一声“阿姨”。

程司文看上去有点儿没心没肺，还挂着笑容：“怕鬼啊？傅征小时候就一点儿都不怕，我怎么变着法子吓他他都跟我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文衡心想您变着法子吓自个儿儿子干什么，想起那个画面却也忍不住笑起来：“他现在也天不怕地不怕。”

程司文端着杯子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一面看着他洗盘子一面喝了口水：“你是不是有点儿怕我？”

文衡怔了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道送命题，程司文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问法有些问题，于是叹了口气：“我好像确实不太会说话。”

她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语气平淡，却透着文衡少见过的温情：“我是想说，你不用因为我是傅征的母亲而怕我。我知道傅征和你在一起，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对错之分，你不用觉得是谁带歪了谁，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她有点生涩地拍了拍文衡的肩膀，冲他笑了一下，“普普通通地谈个恋爱而已，你怎么像是做了坏事被父母抓到一样。”

文衡眨了眨眼睛，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不是你的错”。

哪怕他心里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同性恋可以光明正大，但是面对着亲生父母的冷眼相对，他也难免产生自我怀疑。

他忽然有些明白傅征提起性向时坦荡而磊落的态度从何而来。

他捏着手里洗干净的盘子，轻轻应了一声，说：“我知道的。谢谢阿姨。”

“盘子搁洗碗柜里就好了，”程司文毫不见外地嘱咐他，在他半干的发梢处拂了一下，一边朝厨房外走，嘴上还一边说道，“头发擦干了。大冬天的也不怕感冒。”

如同母亲嗔怪家里不听话的小儿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