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万庆的一席话,让姜业云心里一惊。
“老熟人?难道是他!”
姜业云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和贵妃眉眼之间来去,算是也佐证了他的想法。
“是他!”李元兴恍然大悟,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绝世美人,竟然就是跟他一起阵前厮杀过的许仲青。
许仲青也察觉到了,来自姜业云神态的变化。
“这个白痴,终于看出来了。”不禁嘴角露出微笑,眉梢喜不自胜,云袖轻扬,一时媚态百生,折煞台下痴男。
什么样的是痴男呢?
像姜业飞这样,流着口水瞪着人瞧的,不过是迷醉台上贵妃姿态,不能称为痴。
像姜万庆这样,阅戏无数只在欣赏的人,所观所察有曲有样有行,只能叫赏,不能算痴。
痴迷者,贵妃形象入眼入心,贵妃戏腔入耳入脑。此时此刻,心中既没有观众,也没有演员,只有再世的绝美贵妃。
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怕是只有姜业云一个。
或者说他心里,许仲青已经和眼前的杨贵妃融为一体,无法分清了。
说回戏本身,《贵妃醉酒》这出戏可不好演。杨贵妃等皇上宠幸,却没想到半路去了西妃宫里。这前半段春光满面,后面却是要借酒消愁。既要醉的妩媚,又不能太过媚俗。贵妃是要个“贵气”,醉酒却是要个“贱气”。贵贱之中,方见功底。
许仲青自上场便是小脚踱步,舞动水袖手持折扇,那是“乾坤分外明”。
“这出戏其实最不好唱,想唱圆不容易,唱出贵妃的气度也不容易。”姜业羽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戏唱的好不好,他是心里有数的。
老戏迷出身的姜万庆也点点头,言语中无不称赞许仲青的精湛表演。
“这部戏,唱是一方面,演最难。待会这三杯酒是杯杯沉沦,三卧鱼是次次醉人。醉酒本来就是个浪劲儿,但也不能浪过头了,不然就俗了。所以这部戏见功夫,普通人的醉步容易出丑,一出丑,场子瘟了,就很难出彩了。”
李元兴是个门外汉,听着两位票友的解析,也能稍微窥得其中玄妙。至于其他两个儿子,只能说各有各的看法,完全被许仲青给吸引了,完全跳不出来了。
台上贵妃杏眼微眯,遥手一指端庄回身。那边二黄导板起,裴力士高力士上台,这贵妃,是要开始了。
“启娘娘,雁来了。”
贵妃折扇一收,凭空顾盼是神态飞扬。姜业云看的仔细,许仲青这双眼和嘴角,自始至终,都是上翘的摄人心扉。
“雁~”蹁跹惊鸿,背身拂袖将折扇这么一收,贵妃气度尽显,收放自如。
“雁飞了。”裴力士高力士二人也不遑多让。与许仲青这样的再世贵妃搭戏,他们又怎敢拖了后腿呢?
轻云踏步,似在赏花。此时的杨贵妃是满怀欣喜,等着唐明皇圣驾临行百花亭。
但偏偏意不随人愿,这《贵妃醉酒》,就是因为他唐明皇不在才有的。
“启娘娘,万岁驾转西宫了。”
贵妃脸上表情复杂,因为失宠而狭促的嘟嘴,眉眼之间似望似收,竟别有一番风韵。台下一众军阀少爷们看后又是一片叫好。
“好!”
这里面谁鼓掌最凶,当然是姜业云了。唐明皇虽然不在,但许仲青仍是眼不离身,或媚或情,都是他姜业云。他可比明皇要幸运的多呢!
和《六月雪》的窦娥不同,彼时是看唱功,演技是次;而《贵妃醉酒》则是唱难演更难。也正是因为如此复杂多变的神态表演,以至于许仲青就算是一直看着姜业云,也不会有人察觉得到。
“哼。”许仲青表面继续跟着调子换步,心里却是隐隐有些自喜。
“算是,送给你的了。”
贵妃知道唐明皇不来,心中烦闷,向台下这么娇羞一指,好巧不巧,指的正是姜业云。
“且自,由……他!摆下酒宴,待娘娘我,自饮几杯!”
端坐在案,裴高二人奉上太平通宵龙凤酒。贵妃俏皮的环视四周,轻掩娇容是三杯入喉,醉卧百花亭。
“人生在世如春梦,”
“且自开怀饮几盅。”
“醉了!醉了!”姜业飞看着台上许仲青歪头摇晃,醉态袭人,不觉激动的叫出声来了。身后那些妻妾各个醋意丛生,让坐在他身旁的李元兴都闻到了冲天酸味。
“哼,你这个人。”李元兴无奈的看着激动的姜业飞:“要不是在军队里,你姜业飞肯定是个祸害!”
“哎呀,”姜业飞伸手搭在李元兴的:“哎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哈哈。”
“你是没听你爹说吧,这贵妃可是个男旦。”
“男人?”姜业飞并不相信,连忙摇头:“ 不可能,男人怎么可能演的出?”
“是男旦。”父亲姜万庆也凑过来加入话题:“就是那个许仲青,背我回来,被你气走那个,还记得吗?”
“是他?”姜业飞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不可能,这肯定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