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见怪。我这个朋友无拘无束惯了,不懂礼数,回头我教训他。”
一句玩笑话,萧景琰也不傻,他听得出梅长苏言语间的亲昵和熟悉。
从前这个人事事都围着自己转,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一下子从主君谋臣变成了相知相伴之人,萧景琰迫切想要了解自己的爱人,想知道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于是便知晓了蔺晨。听江左盟的人说,少阁主风风雨雨陪伴梅长苏十多年,大病小灾都是蔺晨尽心尽力。他感激之余又觉得羡慕,看着先生握着茶杯嘴角含笑地埋怨对方,萧景琰撇撇嘴,一脸幽怨地把梅长苏拉过来,不顾那人羞红的脸和挣扎,握着他的手抱在怀里。
“蔺少阁主真性情,又全心全意为你治病,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罪于他。”
萧景琰把脸埋在梅长苏衣领间,闻着淡淡的药香,瓮声瓮气地说。
“景琰,难不成你在吃蔺晨的醋啊?”
萧景琰听罢猛的抬起头,被江左梅郎看破心思实在难为情,但看着怀里人近在咫尺的脸上明显的戏谑和嘲笑,眉眼弯弯得意的样子,一下子又没了脾气。
他刚刚确实有些吃味,和梅长苏朝夕相处推心置腹十多年,让萧景琰怎能不嫉妒?但见到梅长苏狡黠的像狐狸一样的神情,他又心思一转,拖着梅长苏的后脑,在对方一阵惊呼中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是呀,我就是在吃蔺晨的醋,先生可要补偿我。”
身下的人又羞又恼,推搡着要起身,眼神一直瞥着外面生怕有人进来,嘴里还不忘骂他堂堂太子光天化日像什么样子,骂他厚脸皮。
萧景琰看着实在开心,也不敢太用力地擒住对方不安分的双手,低头含住喋喋不休的嘴唇。
干燥又柔软,还有武夷茶香。
长长久久地唇齿相依后,身下的人早就放弃挣扎,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了个彻底,别开脸佯装生气,惹得萧景琰一阵大笑,忙着扶梅长苏起身。
也不算太亏。
“白日宣淫,太子殿下哪里学来的这好本事。”
萧景琰收收笑意,知道梅长苏每次被他调戏了都傲娇地呛他几句,他发觉实在可爱,有些压抑已久的心思浸着这尚好的气氛又活泛起来。
他整日忙于国事,时时刻刻惦念着梅长苏,碰不到摸不着的时候觉得能看他一眼就是好的,现在看到了,温香软玉在怀,又想要的更多。
人总是贪心。
他羡慕蔺晨,也是实实在在的羡慕。
萧景琰知道先生脸皮薄,只好自己凑过去,瞧着那人脸颊还没褪下的潮红,努了努嘴鼓足勇气开口。
“白日宣淫我可不认,先生给的这个罪名可太大了吧?”
对方撇过头不看他,太子殿下便接着凑得更近。
“长苏,明日休沐,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梅长苏听罢忽然回头,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你留下来?为什……”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抬眼便是萧景琰一脸狡黠的笑容。
萧景琰还没来得及收敛嘴角,便被梅大宗主手边的铁盒砸到了胸口。
“萧景琰你这个登徒子!”
萧景琰大笑,“物归原主,梅宗主不奖励我反倒骂我了。”他看着眼前人瞬间羞红的脸,仔仔细细把那盒东西藏好。
“那分明是蔺晨……咳咳咳……”梅宗主急忙解释。
谁料还没说完就一阵咳嗽,萧景琰赶忙过去帮他顺气,暗骂自己心急,起身就想去喊人,被那人伸手阻止。
“别叫人。”他抓着萧景琰的袖子,“我不碍事,只是呛到了。”
萧景琰满脸担心,拿来茶水给他润润嗓子,他的先生本就体弱,他是昏了头才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你别急别急,都是我的错,我陪你吃过晚膳就走,东宫还有很多事……”
“留下吧。”
“啊?”萧景琰惊愕,梅长苏咳嗽的眼角泛泪,低着头抓着他的手。
“留下吧景琰。”
梅长苏算着谢玉的死讯也快传到京城了,翻案指日可待。
萧景琰隔三差五的溜出宫到苏宅来,偶尔问问他政务上的事,大多时间就是两人一起闲待着的,日子平淡却不烦膩。
但除了儿女情长,其他的一切也都是让他感觉舒适熨帖的,身子也在蔺晨的调理下多了几分活力。
入夏之后日头长了些,海棠大朵大朵地盛开,蓬勃多姿,总见垂髫小儿三五成群跑在海棠花树下,巷口的大娘做起了海棠酥,卖不掉的就分给过路的行人。飞流嘴馋,总缠着黎刚甄平讨要些钱两去买,蔺晨怕他吃坏了肚子总偷偷拿走孩子兜里的碎银子,被飞流发现后又是好一阵热闹。
梅长苏嫌蔺晨吵了就打发他去帮自己办事,清清滑族余党,给聂峰大哥治治病,满京城去找夏江的下落。蔺晨有苦不说全都记在心里,等着太子殿下光临的时候一并还给他。
“我说太子殿下,长苏的身子虚,平时可经不起折腾,七日一次就是他的极限了啊,切不可过度。”
“你胡说什么呢!?”梅长苏拿书扔他,耳尖却渐渐红了。
蔺晨绷着一张脸,语重心长地嘱咐萧景琰,看着梅长苏又羞又恼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嘴角憋笑憋的抽搐。
偏偏萧景琰还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连连点头,仔仔细细地问起了注意事项,梅长苏气不过,喊着飞流要揍蔺晨。
“长苏,蔺少阁主毕竟是大夫,还是要多听他的话。”
“听到了吗没良心!太子殿下说了,要听我的话。”
蔺晨一向没脸没皮也就罢了,水牛的胳膊肘也往外拐,脸皮也愈发厚了,两个人合起伙来挤兑他这个梅宗主。
但梅长苏这个江左盟宗主也不是白当的,他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热茶,送进嘴里仔细品了品才肯抬眼看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人,气定神闲地说。
“蔺少阁主这么清闲打趣我,夏江你可是找到了?”
蔺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啊吉婶儿我的粉子蛋做好没有啊?”
太子殿下憋着笑,凑过去拉梅大宗主的衣袖,眼睛瞪得愈发的圆,让梅长苏恍惚像是见到了十来岁的少年萧景琰。
“那长苏,距离上次也有半月了吧,你看今晚可不可以......”
“不行。”
萧景琰立刻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怏怏地退回去往嘴里送已经凉了的白水。
梅长苏看着心里有些不忍,他自是明白萧景琰正直壮年,以往这么些年也是独身一人,好不容易遇见喜欢的人,还得照顾着自己的身子不能随心所欲,也是难为了他。
但梅长苏也是生气。他一向脸皮薄,上次要萧景琰留下也是他鼓足了勇气讲出口的,第二日他腰腿酸软的下不了床,苏宅上上下下不知情的把他们的梅宗主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眉头紧锁面露担忧仿佛梅长苏下一刻就要不行了。梅长苏一边在心里咒骂萧景琰一边命令黎刚把人都赶出去,想着这些手下是不是不想干了要不都打发回廊州吧。
可是食髓知味,纵使他梅宗主再清心寡欲,见着萧景琰,也是想与他亲近的。
他心里念叨着大水牛的不解风情,故意轻咳两声,话还没出口两颊早已烧红。
“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倒是听苏某的话。”
萧景琰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修长却有力的手指上端着一杯清澈的白水,有微风钻进木格子窗扬起几丝涟漪,他的睫毛和瞳孔都染上了金黄。
梅长苏眯起眼,刚刚的窘迫荡然无存,夏日暖风,萧景琰与光同尘。
他那一刻仿佛是不受控制一样抬起手触摸那人毛茸茸的睫毛,似乎是有阳光躲在萧景琰乌黑浓密的眉宇间。
旋即被对方一把握住手,他感觉到萧景琰宽厚有力的手掌上勒马拉弓、持枪执剑留下的茧,蹭在皮肤上痒痒的,又像是感觉到了手心的茧一层一层盖住皮肤的厚度,那是萧景琰才有的坚持和韧性。
很久很久之后,当梅长苏因为年少时经受的磨难而提前衰老,清醒的时刻如同现在的安眠一样弥足珍贵时,他想起最多的便是此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萧景琰在惊讶过后说的什么混话他早已记不住了,而后不消几天便是自己被对方识破身份,各种让人不忍回忆的过往也早已模糊不清,他只记得那人的眸子温暖如琥珀,那样温暖地烙进他的生命里。
这光,这暖,这人,这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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