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火势一路从西宫蔓延到了御花园。树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伴随着宫人慌忙逃窜的脚步与尖叫声,时不时有器皿破碎,御林军指声发令灭火的呵斥……火舌不知满足,它贪婪的肆虐着想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御书房内, 戚潇沉默着与眼前人对视。
呛鼻的浓烟逐渐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戚柔没忍住, 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她身子比常人虚弱的多,这样一咳,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得移了位。眼睛因为生理反应慢慢有眼泪溢出, 她拉着戚潇的袖子, 瓮声瓮气,“哥。我们走吧。”
从她懂事开始, 戚潇就不再让戚柔叫她阿姊了。
戚潇默默的推开了妹妹的手,“我走了。你逃不掉。”
施和不会放过她。
施和对她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大费周折的给她下套,便是吃准了她插翅难逃。
“阿柔乖。你还有机会逃出去。”
戚潇深知妹妹的倔脾气,所以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劝戚柔离开, 反而是戚柔说干了唾沫想要扯着戚潇和她一起走。
房间里的烟味越来越浓重,戚潇皱了皱眉。现在没时间再拉扯了。
在戚柔不可置信的目光里, 戚潇点住了戚柔的穴位。她捏了捏戚柔的手,神情中带着不舍。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哨,吹响后又轻轻放入戚柔的手掌心里。
“日后,你想要去哪我都不会再阻拦你了。”
“倘若遇上了危险,就吹这个哨子。”
“会有人来保护你。”
戚潇眷恋的摸了摸妹妹的脸颊, 有些歉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戚柔恳求的看着她,想要让戚潇回心转意。戚潇不为所动的别开眼。时间一分分流逝,无力与悲恸慢慢淹没了戚柔。
很快,暗处出现了两个宫装打扮的下人。
戚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带她离开。永远别回来。”
“是。”两人低声应道。
撕心裂肺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动弹的手脚一阵阵发冷,戚柔的眼神越来越麻木。
迄今为止,戚潇一共保护了她十五年。
戚柔被人抱起,大脑一片空白。在飞崖走壁的躲闪间,她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没了整座宫殿。
那个消瘦又挺拔的人站在火光里,对她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施和站在不远处的酒楼栏杆处,看着冲天的火光,频频叹气,“一步错,步步错。”
“就是可惜了这尚好的宫殿。”
烈酒入喉。施和享受的眯了眯眼,手指不住地摩挲着酒杯,“看起来,换个国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施和在二十年前叛变的立吾国……
立吾国只有两位皇子,长兄名为施瑞,次子名为施和。施瑞好文,施和好武。两个人就像天生一对,总能够在彼此所不擅长的地方相互弥补。
与他国皇子间的勾心斗角不同,兄弟两二人是实打实的要好。施和十七岁那年,偷偷溜去民间玩耍,不仅遇着个民间女子白巧,而且还将一颗真心丢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私定终身。
可惜敌国来战,施和必须放下儿女情长保卫家园。他将白巧托付给施瑞照顾,并且承诺战归即成亲。施瑞一开始也只是对弟弟的爱人略有好奇,他依照施和的吩咐,时不时的陪她聊天,散心,请戏班子为她唱曲儿……也许是相伴的时日过久,施瑞逐渐动了心。
一次酒后,施瑞暴露了本性……等他醒来,才堪堪救回了白巧的命……
生活的狗血泼洒在了施瑞的脑袋上。
白巧怀孕了。
此时施和还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施瑞没敢告诉弟弟白巧的事情,他只是掩饰性的自欺欺人,又按照往常写写白巧的日常寄作书信给他。他是希望白巧生下他的孩子的。他也希望,白巧能够爱上他。
白巧一日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若非有个孩子,或许吊着她的那口生气就没了。白巧要施瑞从民间找人为她接生。这是白巧在那件事后第一次与他说话。施瑞没有多想,自然是按照她的吩咐照做。
生产那日,施瑞焦急地在产房前踱步。当婴儿嘹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施瑞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产婆孩子的性别。
替白巧接生的产婆是带大白巧的奶奶。她掐着阴阳怪气的语调,用着近乎嘲讽的声音,“带了把。”
施瑞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正当他想亲自去抱抱孩子的时候,白巧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了。
“你别碰她。”
冰冷的语调让施瑞僵在了原地。
白巧不愿意让施瑞见孩子。尽管眼前一阵发黑,白巧还是用指甲扣住了掌心,身体全靠意念支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