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召旻盯着那个小生，不仅鼻梁像，就那两条不加修饰的细长柳眉也很像，一瞬间，苏召旻差点将小生当成了岑邱，他又想起了今天是一年前岑邱离开的日子，原来已经一年了。苏召旻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几分失落感。

那天岑邱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宅邸，第二天从他床上醒来的苏召旻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大圈才得知岑邱昨天晚上哭着跑了出去，苏召旻质问为什么没有人敢拦着他，结果无人应答，苏召旻不知道该将一身的气撒在谁的身上好。冷静下来后他又转念一想，或许是酒后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对不起岑邱，不然岑邱好端端的也不会走。

苏召旻在岑邱回去后的一个星期里仍旧会偶尔光顾他那时暂居的屋子，原本这间屋子是给郁清用的，这点苏召旻没有告诉过岑邱，后来郁清不在了，屋子也就自然闲置下来了，苏召旻从来都是亲自打扫这间屋子，没有让第二个人踏入过半步，直到岑邱的出现。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这次破例让这个人住一下好了。

谁知如今这间屋子又变成了空房。

苏召旻伤感地想着，回忆完毕后戏子们也唱完了，退场后休息了片刻，九个舞女排列成一队上场，悦耳的乐声再度响起。

半张脸戴着神秘面纱的舞女们个个婀娜多姿，身材曼妙，经验丰富的她们舞姿更是令人印象深刻，出于职业习惯，她们还会时不时做某个动作时向周遭的客人们抛一个迷人的媚眼。

苏召旻看到舞蹈表演时又不受控制地记忆起了去年的庙会，岑邱吵着要看的舞蹈表演，大概就是指这个了。苏召旻之所以瞒着岑邱这里有舞蹈表演是因为他想抽出时间和岑邱一起来看，遗憾的是如今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苏召旻一边看着台上的舞女摆动腰肢挥舞长袖，一边回想着庙会上与岑邱发生的种种，在这现实与虚拟的交错之中，苏召旻不知不觉间将与记忆中同他嬉闹的脸和其中正在向观众献媚的舞女重叠在了一起。

其他八个舞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位与岑邱长得一样的舞女留在了台上，突然静止的姿态好像在故意提醒苏召旻现在表演才正式开始。

乐声的第三次响起让台上的人开始起舞，那一身鲜红色的舞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团火焰在台上以各种形态肆意燃烧着，偶尔烈焰中会闪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那半透明的薄面纱也在火中燃烧殆尽，当苏召旻与岑邱对视时，后者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通过眼神传递出的温柔化作一股无形的媚态击中了观赏者的心窝深处，柳眉伴随着眼角透露出来的情愫舒展开来，岑邱那樱色的薄唇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苏召旻好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清香在自己的鼻前萦绕，它和岑邱的眼睛一样，都会在无意间勾起苏召旻的心绪，以做到扰乱他的神智的地步。

苏召旻扭过头，试图不再去看他，听他，闻他。可他依旧在苏召旻的身边形影不离，苏召旻发现自己哪怕将视觉听觉嗅觉全部封锁将外部的信息挡在外面，可大脑就是忍不住地会去想，有谁在他的身旁徘徊过后驻足，黑如墨的长发划过苏召旻的脸颊，瘙痒的感觉化作胸口的躁动，苏召旻试图用调节呼吸来平复难耐感，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岑邱的声音——“召旻。”

那是极轻的声音，像是有谁拿着羽毛轻轻地在苏召旻的心上一下一下地挠动，苏召旻知道岑邱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自己，可刚才的那一声却是那么的清晰而又真实，他甚至还想再听一次。听岑邱用那声音再多叫几声自己的名字。

苏召旻的脸颊被一双细嫩的手捧住，而后慢慢地掰过来，这是继庙会那次后苏召旻第二次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到了岑邱的脸，不同的是这次是岑邱主动的。

岑邱的脸逐渐在苏召旻的面前放大，后者能感觉到前者指尖传递出来的温度，也能看见那两片即将贴上自己的唇瓣……

叮咛。

风铃的声音唤醒了苏召旻，他从书案上爬起，底下是还未阅完的书籍，一缕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到苏召旻的脸上这才使他有了些许清醒。他呆呆地环顾着屋内，只见里面的一切东西都照旧。

物是人非。

苏召旻不由得想起了这四个字，他将一张空白的纸张铺平了放在桌上，用书本压着两个角，接着拿起一支手边的毛笔蘸了蘸玉砚中的墨水，随即在纸张上写了几行字后又了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苏召旻将毛笔缓缓放下，他握着纸张的两侧阅读了一遍后摇摇头，轻叹着将纸张燃起。

燃到“岑邱”这两个字时他突然又有点于心不忍，但火焰比他的思绪要快多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整张纸早已在手中化作了点点灰烬，窗外的风一吹，它们立刻脱离了苏召旻的手掌心在空中如同雪花般飘舞。

说到底，自己与岑邱终究是黄粱一梦。

苏召旻摸着腰间的玉笛如是想道。

《晓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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