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粹有点懵。

水润润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看看自己的爪爪，再看着自己尾巴，再看看水里照出来的自己角角。

哦嚯——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我是快乐的小龙人……个鬼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高考完，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假期、还没有享受美好大学生涯、还没有出人头地回报家人，就直接一梦千年……不是，一梦无数年穿到洪荒，没妈妈、没奶奶、没姥姥、没姐姐，没爪机、没电脑，没大种花家无数美食……想啥没没有，就算穿成大种花家祖宗的祖宗——祖龙——也完全高兴不起来的好吗……

小龙崽把自己往小湖里一种，不愿意面对现实。

好想回家啊……

澄粹不是特别典型的男孩子。他爸爸和爷爷、姥爷都去的早，也没有叔伯舅舅，还没有兄弟——一家子里除了他，都是女的。就导致他性格里属于男孩子阳刚硬朗的一部分……很不明显。

寻常男孩子穿进洪荒，还好运气地变成混沌魔神之一——就算被天道压制，依然站在准圣巅峰的祖龙，大概率是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幻想一路收灵宝、收小弟、收后宫，拳打鸿钧，脚踢罗睺，最后制霸洪荒……而他就只想回家，跟妈妈、奶奶、姥姥一起回家。他刚出了考场就穿过来了，妈妈、奶奶还有姥姥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等了那么久，还等不到他该有多难过啊。

好想回家啊……

就算……就算回不了，让我跟她们道个别也好啊……

“痴儿……”不可知之地不可知的存在轻轻叹息。他挥了挥手，湖水里的小龙崽阖上眼，沉沉睡去。

裴澄粹跟着人流从学校里走出来。阳光明媚，他的脸却被阴云笼罩。

道别……

他看着不远处树荫底下，伸长了脖子找人的三个女人，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心脏也好像浸在硫酸里。

“没考好？”路过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祸福相依，你以为的坏事未必真是坏事。看开点，你去的学校可能不是你想去的，但可能会是适合你的。”

“可是那里没有我的家，没有我妈妈姐姐奶奶还有姥姥……”裴澄粹声音喑哑，眼圈通红。

可能是见他实在难受，男生也不急着走了，就站在旁边开解他，“你妈妈、奶奶、姥姥给你和你姐姐撑起来的家总不能庇护你一辈子。你总有一天要独立，一直待在家里那叫啃老，不是啃老就是妈宝。”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男生反问。

他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裴澄粹眼圈更红了，“我去了就回不来了……”

“你怎么就认定自己回不来？”男生有点无奈，但看着他一提这个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也不敢继续说，只改口道，“要真回不来，那就在那边好好生活呗，你家人送你出去上学也是想让你多学多看，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你现在这个颓废样才是真对不起她们。行了行了，快找你家人去吧，大热天的总不能一直让她们等着，快去吧！”

男生推了他一把。

裴澄粹踉跄几步，回过头却看不见那个男生。

估计是走了吧……他想，我也得走了，去跟妈妈她们道个别。

使劲儿抿抿嘴，压下心里的痛意。他走到家人面前。

“妈，奶奶，姥姥……”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他家里没有别的男人，是这三个女人把他和姐姐拉扯大，她们，是他生命里无法分割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小时候，他就想着：爸爸爷爷姥爷都不在，妈妈奶奶还有姥姥就要由我来保护！

怀揣着这个念头，他从小就埋头苦读，希望能考一个好学校，以后找个好工作，出人头地，让长辈都能在他羽翼之下，安安逸逸地过完下半生。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莫名其妙地穿到别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地回来道别，道别之后……也许再也回不来……

他越想越难受，又不好意思哭，抠着掌心忍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裴家三个女人看见，心里都是一颤。

“崽崽啊，怎么了？没考好啊？没事没事儿，没事，啊，咱家没人怪你。”裴姥姥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