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郊的断崖上,赤练陪着卫庄看断崖风景。这些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韩宫里痴情又天真的公主了,赤练想着,世人都说齐鲁山色雄浑奇秀,可是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卫庄开口了:“墨家残余的据点被找到了吗?”
赤练回道:“白凤传回消息,蒙恬正在集结秦国的军队,目标可能就是桑海西北的山里。”
卫庄没什么表情:“不过一群残兵败将而已,看来罗网的人也不过如此。”
赤练又道:“如此兴师动众,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卫庄偏头,浅色的瞳仁在苍白的天幕里更加冷漠:“哦?”
赤练说:“麟儿的消息说,扶苏到达桑海与蒙恬会合的时候,是只身一人,看来他在之前被人拦截过,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卫庄眼里有点兴味的意思:“墨家还不至于如此大胆,看来是替人背了行刺公子扶苏的名声。”
赤练有些疑惑:“会是谁呢?墨家的对头么?”
对于这个问题,卫庄没有回答赤练,他勾起嘴角望着远处:“乱世之中,谁又能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谁手中的棋子,谁又是下棋的人?”
墨家郊外,栗色头发的少年扑入白衣剑客的怀里,大声叫道:“大叔!我好想你!”正是好不容易溜出小圣贤庄的天明。
盖聂将手边的木剑放得更远一些:“天明,大叔也很想你。”
天明将目光投向盖聂身旁的木剑上:“大叔?为什么是木剑?我现在是墨家的巨子,可以请徐夫子替你再打造一把宝剑,一定比渊虹还要锋利。”
盖聂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大叔谢谢天明,木剑……就足够了。”
连盗跖都不能明白的问题,天明当然也不太明白,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
盖聂抬起头,看着远方:“或许,她不会像渊虹那样锋利吧。”
天明已经习惯了在他还不能理解的时候,就记住大叔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在他看来剑的第一要义就是“锋利”,但并不妨碍他记住这让他似懂非懂的一段话。
于是天明换了个话题:“今天好热,大叔你伤刚刚好,怎么坐在外面不进去?”他顺着盖聂远眺的方向看过去:“大叔,你在看什么?”
盖聂缓缓说:“大叔在想,今晚,或许应该有雾。”
天明大大得惊讶了:“这也能看出来?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盖聂温和地对天明说:“你想学么?以后大叔都教给你好不好?”
天明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吗?大叔一定要教我啊!”
……
高渐离站在屋内窗前,耐心地一直等到他们说完话,天明依依不舍同盖聂道别之后,才推开木门在廊下站定:“今晚秦国的爪牙,回到孤山口。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是我们最后阻拦他们的机会。”他并没有看向盖聂,但他的声音刚好能让盖聂听见。
白衣的剑圣低头抚摸手中的木剑:“是,今晚有雾,正好便于行动。”
高渐离顿了一下:“小跖会同你一道去。”
盖聂专注地凝视着手里的木剑,好像他曾经凝望渊虹一样,他轻声说:“好。”
这个晚上,桑海的海面上忽然浮现了一座巨大的仙山,飘飘渺渺亦梦亦真。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不愿离去。
天明与少羽被这奇幻的景象吸引,错过了宵禁只能在城中暂行躲避,谁知阴差阳错居然看见失踪已久的高月公主在阴阳家傀儡人抬着的轿辇中,穿过漆黑的街道。嘴唇被少羽死死捂住,天明几乎忍不住眼泪决堤,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感觉自己的懦弱与无力,想要变强的念头,从来没有这样强大过。
天色微明,通往小圣贤庄长长的石阶上,曲裾儒衫的年轻人疾步行走,游学归来回到桑海,这样能够私自出来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忽然,面目清秀的男子停住了步伐,他抬起头眉间微微皱起,仰望着阶梯尽头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人,漆黑的披风大氅在清晨的雾气中被风扬起,一把形状奇怪宽大的古剑握在手中。白色的长发在海风里拂动,他转过身来,抬手,鲨齿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