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澋没有回话,入言还待再问,耳边却传来血肉撕裂时令人牙酸的声响,入言茫然地看着墨黑的刀刃从祁澋的后心处伸出来,刀尖上淋漓地淌着血。
天……魇刃?
祁澋跪倒在地,露出白初狰狞的脸以及一身上下翻腾起伏的浓烈魔气,入言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嘶声漏了些破碎的气音。
白初漠然地俯视着祁澋,抬起一只脚踩住祁澋的肩膀,稍稍用力踢开他的尸体,将天魇刃拔出来,抬头看向了一脸震惊的入言,抬手将刀身平放在他的肩膀上,沾血的刀刃紧紧贴着入言的脖颈,新鲜的血气扑面而来,白初冷笑道:“师尊,这么吃惊做什么?杀父之仇,本就不共戴天。”
琉叙停下来看了看四周,又俯身细看了血迹,颜色墨黑,魔气升腾,他沉声道:“这石壁上的剑痕是三师兄的听音留下的,其他的则是刀痕。这血迹墨黑,三师兄遇上的当是一名魔族。”
“完了完了,”木槿的脸失了血色,又兼重伤未愈,急火攻心之下眼前昏黑一片,倚在石壁上哀声道:“阿初必定是被那魔族抓去了,已经过了这许久,等我们寻到他时,怕是连骨头都熬成浓汤了。”
“哎呀师兄,你又胡说!”千荞乍一听木槿这不着调的胡话,又急又气地跺脚道:“你怎的这般不着调,三师兄就是没事也得被你咒出些好歹来!”
“千荞说的是,师兄,你别总往坏处想。”琉叙安慰道:“你看这一路只有魔血,倒未曾看见人血,况且那魔族已被封了魔息,三师兄即便伤势未愈,也该是应付得来的。”
“唉,这便更是一言难尽了!你道阿初为何安心独留我一人在阵内?”木槿直起身子,一脸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急道:“今早我和阿初修整之时,偶然发现他伤口处的血一流出来就立刻逸散在空中,不知何处去了!昨夜情势混乱,我们逃命都来不及,谁知道是混战中的哪一个给他下的手脚?他是怕万一为人所制连累了我,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要把我托付给别人!都怪我没用,白瞎他自小叫我‘师兄’,关键时刻我帮不了他一星半点,净是拖累!”
琉叙与千荞对视一眼,脸上浮起了忧色,他们见识阅历实在浅薄,这种夺人精血的邪术更是闻所未闻,一点头绪也摸不着。
细算起来,似乎桩桩件件都预示着白初的危局,可单留在这里着急也没什么用,哪怕白初真如木槿所言的那般葬身他人之腹,他们也该把尸骨带回去。
琉叙叹了口气,蹙眉道:“我们还是先找人吧,不论如何……”
剩下两人都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齐齐沉默下来,千荞抿着唇,眼眶里泛着水花,木槿则将牙根咬得死紧,不要命地往纸鹤里输送灵力,浮在一边的纸鹤抖了抖翅膀,往一条偏僻的险路疾驰而去,三人也不多言,脚尖轻点,提气追上前去。
战线似乎拖得挺长,三人的心高悬不下。又七拐八弯地走了半个多时辰,密集的痕迹越往后越是稀疏,血迹倒是越来越多起来,最后爆发的地点连迷石林坚硬的怪石都被刀剑之气割成了齑粉,硬生生空出来一块白地。
“那里有人。”
千荞紧着声音,低声说道。三人齐齐盯着角落阴影里趴着的一个人影,那人衣服上全是浓黑的魔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与他们相距不过二十步,却没有一丝气息泄露出来,显然是已经魂归天地了。
三人都没动,生怕尸首翻过来是自己熟悉的脸。琉叙提着剑,紧绷着脸朝那人走去,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翻起一点。
“怎……怎么样?”木槿声音嘶哑,颤巍巍地问道:“可是、可是阿初?”
“不是,”琉叙略一用力,将人彻底翻了过来——一张难以置信的陌生面孔,眼眸圆睁,嘴张的极大,整张脸说不出的怪异,令人胆寒。
千荞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木槿松了口气,手心里一片湿滑。琉叙看了眼千荞,又将人重新翻了回去,说:“看样子,三师兄该是打赢了这魔族,可能因为伤重难行,所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暂且休养,这才没能及时赶回去。”
千荞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去寻他吧,他一个人,要是再遇见什么妖魔,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木槿惊疑不定地看了眼那名魔族的尸首,他脸上那般惊惧的神色,总不能是被自己正在追杀的白初吓到的吧?况且他深知白初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对于守信一道上却对自己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说几时便是几时,木槿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从未见他对谁失约过。既然魔修已死,那么白初只要没有即刻失去意识,就是爬也会爬回去找自己,断没有独自离开前往别处的道理。这个地方如此偏僻,进出的路又只有这么一条,纸鹤一路飞过来,他们却没有中途遇见,这实在是说不通。
这一桩桩事细数起来犹如一笔笔烂账,越是深想便越令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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