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自人群中走出,向入言和祁澋抬手执礼道:“师尊,师伯,将阿初交予我带回去疗伤便好。隐患若不除,难得安寝之日。”
入言抬眼看向祁澋,道:“师兄。”
祁澋不语,他只看着白初的脸,见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仍旧疼得皱眉,祁澋便抬手在他眉心处轻缓地揉了揉,然后他取下白初手中紧握的苍冥,将他交给了木槿。
木槿小心地把人接过来,然后抬头看向了入言,入言冲他安抚地笑了笑,便同祁澋一道御剑离去了。
四周长风的弟子也悉数散开,帮忙收拾战场,救治伤者。木槿低头看着白初,只见他锁骨上的两道伤已经在缓慢愈合了,这决不是普通人族该有的愈合速度,看来那张丹方确实不错,真的让白初恢复道身和修为了。
木槿抿着唇,眉心微蹙,然后他架起剑,怀抱着白初御剑直向长风的方向去了。
风声自耳边刺耳地呼啸而过,弑崖倒在狼背上,呼吸平稳。
狼夜在月下奔走,一路追逐着止泽的气息,闷声问道:“喂,你醒了没?”
弑崖没有说话,只是横在狼夜背上的两条手臂紧了紧。
狼夜的速度微微一滞,却又照常向前奔去了,他道:“我方才看见白初那一剑,穿透了止泽的心脏。”
言下之意,止泽已然将死。
弑崖仍旧不语,狼夜又问:“若我们先找到了他,你预备如何?仙族自愈力极强,穿心之伤虽重,但你若真想救他,也未必救不下来。”
身后忽然有声响,狼夜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却是一小队魔军,见狼夜停下了,便一同跪下道:“参见陛下!“
狼夜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见弑崖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便没有多停留,继续向前奔去了,那一队魔军也继续跟在他身后。
止泽的气息逐渐变得接近,终于停在了距离鬼界不远的一处高山上,他们还是来得晚,祁澋和入言已经比他们先到了。
狼夜落在了祁澋身侧。
尚且是早春,山上只有梅花开了几枝,放眼望去,大多都还是干枯丑陋的褐色枝桠,零星夹着几抹突兀的红色和粉白。止泽靠坐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上,旁边的一株高大苍劲的红梅少见地开得极盛,花瓣深红如血染一般,山风一过便簌簌下坠,落了几瓣在止泽散乱的发上,几瓣在他肩头,几瓣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处。
狼夜重化为人形,弑崖便自他背上滑落,松开手站在一侧,神情木然,沉默地看着止泽。
。
周围的人影渐渐增多,不断有人族尚有战力的修士赶到。
止泽紫色的锦袍散落满地,他嘴角微扬,自嘲道:“未曾想我竟是因此而败,当真是……失算了。”
他低声说着,不疾不徐,字字清晰,纵然他此刻胸前血染一片,伤重垂死,也依旧不显狼狈。
弑崖骤然咬紧了牙关,他禁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哑声问道:“你当初为何不一并杀了我?为何……为何要将我放在身边……教养我?”
止泽闻言,略微仰起头看他,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他闭着眼睛无力地笑了笑,摇头道:“或许……是因为你是单恒唯一的孩子吧。我动手杀他,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你,我实在是下不了手了,你那时也才不过三岁,奶娃娃一个,话都说不清,走路还总是摔……”
弑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他的手掩在袖中紧攥成拳,微张着口低低地喘息着,眼眶一片通红,他终是再难说出什么来,复又合上了唇,下颌绷紧。
“易禾……”止泽微微笑着,近乎叹息般呢喃着,他睁眼望向虚空,极尽温柔地轻声呢喃道:“你看,这株梅花又开了。”
他没有再闭上眼,梅花开在涣散的瞳孔之中,气息迅速消失,最终归于虚无,他的尸身逐渐冷却,僵硬,然后有点点微光散出,消逝在烈烈山风里。
他居然选择在死前散了魂,魂归天地,不入轮回。
这场持续多年的局,最终便以这种有几分可笑的结局收场了,为了一个散归天地的魂魄,复又牵扯进多少条性命,到头来不过还是落得尸身一具,又多一个散归天地的魂。
一场痴心,兜兜转转,妄想也仍是妄想,唯余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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