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一笑:“这么说话就不像我师尊了,我师尊可是个满肚子黑水的聪明人,从来都不爱说这些婆婆妈妈的废话。”
入言也是一笑,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是。”
白初将椅子拉近入言身边,闭着眼在桌上趴下了,脑袋在入言手心里轻轻蹭了蹭,隔了一阵,才轻声问道:“师尊,我知道癸苡被魔君打散了,她当真无法可救了吗?”
入言顿了顿,道:“役使灵不是一般的灵物,他们本就是用六界生灵的魂魄炼就的,一旦被打散,便彻底回归天地,连轮回都入不得,若是真能救,我无论如何也会救她的。”
白初吃了一惊,睁眼看着桌上的木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癸苡对木槿很重要,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役使灵并不难得,他没想到入言会说出这种话来。
入言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道:“我知你去过南州了,想必你见过叶暮卿。其实癸苡并不是我的役使灵,她原是你父亲的,后来才由我照顾着,于我而言……甚至于师兄而言,癸苡都很重要,她是除了你之外,蓿卿留下的唯一的活物。”
白初心中一痛,默然无语。房中烛火轻摇,入言起身道:“夜深了,你休息吧,记得关好窗。”
“师尊,”白初直起身,在他身后轻声唤了他一声:“我明日便下山了。”
入言身形一滞,没有回头:“嗯,你明日再去见过阿槿和袁冽便好,不必再到我跟前来请辞了。”
木槿上次来看白初时,白初还未曾醒,这次白初去看他,算得上是白初伤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了。白初敲不响木槿的房门,不过好在木槿愿意见他,听见他的声音之后便撤了门上的禁制放他进门来了。
房间里的堆满了一架一架的书,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木槿临窗摆了两把椅子,中间的案几上供奉着癸苡的牌位,木槿将手中的书放下,示意白初落座,然后看着癸苡的牌位温柔地道:“你别在意,是癸苡要我这么办的,她很喜欢太阳,但是晒到了又很不舒服,所以平日里总是要我帮她晒晒牌位过一下瘾。”
“阿槿,”白初不想提癸苡的事情,因为他今天也是来道别的:“你成日都闷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呢?”
木槿轻抚着牌位冰冷的木缘,指尖在光下透着血色:“我看书啊。”
“你不出去走走吗?”白初笑道,“你不是向来闲不住的吗?我看斛山的飞鸟走兽也有不少,不如我们开开荤吧?”见木槿抿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白初心里一酸,又道:“你瞧今日这天气好吗?”
木槿轻轻点头:“不错。”
白初道:“那我相烦师兄给我算一卦可好?”
木槿抬眼看过去,只见白初笑道:“你替我算算,今天这日子可适合出远门?”
木槿手一顿,呆怔地看着白初,半晌才生硬地摇了摇头,答道:“不好,今日出门要摔断腿的。”
白初失笑,也摇了摇头,起身道:“那可不好办了,我正要出趟远门呢。”他说着,回身看了眼木槿,温声道:“师兄,我不能多耽搁,这就要走啦,回头若是真摔断了腿可得赖你。”
木槿不说话,只怔怔地摇头看着他落泪,白初一脸无奈地伸过手去擦,木槿却往前一倾,将脸埋进了白初腰间闷声痛哭。
他终于崩溃地嘶吼着,像陷阱里受伤的困兽一般,绝望地紧拽着白初的袖口,反复不断地恨声问道:“阿初,你说!为什么我救不了你?!为什么我救不了你们?!你告诉我啊!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废物?!是个拖累?!”
白初喉间哽咽,终是长叹一声,轻抚着木槿的背,不知该如何作答。
窗外大好的阳光落进房中,落在白初的手背上,却半分暖意也没有,白初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经过了冬至了。
寒冬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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