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心处摆着的那块长形物后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来,白初的心狠跳了跳,呼吸急促了几分。那人没有出声,手一抬,掌心上多了一根亮起的红烛,借着烛光同白初二人打了个照面,他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诧异,视线凝在了白初脸上。
白初一脸惊疑不定,也死死地盯着他,那人随即抚掌大笑,几乎笑到喘不过气来,急咳了几声,道:“祁澋啊祁澋,你还真客气,瞧瞧你给我带的谁?这不是我儿子吗?哈哈哈哈哈!”
白初脸色青白交替,转过头去看祁澋,祁澋上前两步将白初挡在身后,冲那人冷声道:“少说这些胡言乱语!”
那人歪着身子往旁边靠去,下颌微抬指了指白初,挑眉微笑道:“你自己瞧瞧他那张脸嘛,是不是和我生的一模一样,说不是我儿子才没有人信吧?”
白初这才注意到他靠着的是一张棺椁。
那人绕到他们的方向,靠着棺木坐下了,祁澋看着他四肢和脖颈上缠着的血线,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那人看了看从手腕处隔开的伤口里牵出来的血线,笑道:“你看得出来吧,我在封印山河图。”说着,他又看向白初:“这事说起来还得怪你父亲,人头我分明算得刚刚好,要不是他跑了,我也不必来填这个缺。”他伸手抚了抚身后的棺木,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和他一起躺在里面的。”
白初同他见面到现在,觉得这人就只有刚才这个遗憾的表情能当得真,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笑弯了眼,“我叫叶暮卿,是你父亲的孪生兄长,你大伯。”
祁澋下颌骤然绷紧,他冷声警告道:“别乱攀亲戚。”
“血浓于水嘛。”叶暮卿自嘲一笑,“虽然这个词多半不适合用在叶氏族人身上。”
祁澋扫了眼脚下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封印,冷道:“你不是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吗?何必用自己的命来封印山河图?让他们从里面出来才该是你的作风吧。”
“你这么想就是误会我了,”叶暮卿道,“我从来就不想让这天下被毁,山河图的封印我百年前灭叶氏一族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伸手摸了摸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咒文:“这个封印是我改进过的,以叶氏全族为辅,叶蓿卿为主,再用那些混沌生灵在世时的本命法器为引,可以构建一个新的界,他们用来冲击封印的力量会全部消耗在界中的战场上,在封印里彼此厮杀,永生永世都出不来。”
“劳烦你了。”祁澋道:“为了天下苍生,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不必挖苦我,”叶蓿卿一脸淡然:“我确实不是为了六界,对叶氏一族所谓的责任也并不看重……只是这世间确实如同俞笺所说的那般好看,既然他喜欢,我便要替他护住。”他极尽温柔地一笑,“我拼死要护住的从来只是他喜欢的东西,不是这天下苍生。”
“护住?呵,”祁澋脸色很难看,他冷笑道:“所以你给止泽做幕僚,教他如何杀了离语嫁祸单恒,又为他假扮蓿卿蛊惑我屠杀魔族,将魔族的魂魄扔进封脉,让天魇刃能以魔族之魂为祭冲破封印,哈哈,你当真是护得好,护得好!”
他双目赤红,胸膛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复,叶暮卿平静地看着失态的他,道:“我知道止泽不可能拿到天魇刃,因为叶蓿卿在长风,若是天魇刃破开封印,他必定会用封诀将其重新封好。没有叶氏直系血脉的血,无人能解封诀,区区一把魔刀,也根本冲不开封印,这本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是我没想到,叶蓿卿居然会有血脉遗世。”他看了眼白初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轻笑一声,缓缓道,“其实就算止泽拿到了也无妨,天魇刃绝不可能为仙人所用,他们与生俱来的悲悯太坏事,连止泽也不例外。”
他似乎有些脱力,略微停顿了一下,轻缓地说道:“很抱歉牺牲了你的未婚妻,也可惜我这条命不能赔给你,不过我如今的死法可比你一剑杀了我痛苦多了。”
他面带微笑地说着,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并无几分歉意,祁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道:“既然不能赔给我,那你将我和止泽一同引到封阳,透露你的行踪做什么?”
“你好奇就说与你听也无妨,”叶暮卿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在六界游历时隐了气息,但我要回来完成封印,气息就难免外泄,你也知道山河图有多重要,万一让止泽那个疯子破坏了,可就真护不住了,所以我将你们一起引到了南州。”他看着祁澋笑道,“天魇刃上的封印是叶蓿卿用命换来的,你绝对不会允许止泽破解,所以当你遇上他时,难免要和他打上一架……我知道你打不过他,但我也清楚你明白他的心障……所以你必然会尽力刺激他。待止泽为心魔所控,陷入疯狂时,你的胜算自然就大了,这样你与止泽都会受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归于寂静,停了片刻,才接着道:“我在止泽身边时,知道他受伤后更容易深陷迷障难以清醒,并且会回到那位为他而死的鬼族公主的陵寝养伤……仙族与鬼族气息相克,等到他神志清醒时,封印也早就结束了。”他又看向白初道,“本来祁澋以重伤之躯,决不可能闯入这里,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将你带来。”
祁澋冷声道:“算无遗策谈何容易。”
叶暮卿乏力地闭着眼,叹道:“是啊,纵然我费尽心机,叶氏到底还是留下了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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