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引导着他渐渐放弃思考,安静的观看。
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无尽的黑暗中,安迪听到了一声低哑的呓语。
夜色剥落如墙衣,被随手抹成灰烬,露出另一副画面。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窗户窄小,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密不透风,因此也难以看清楚具体的装饰,但摆放的家具和正中央的大床,能看出这是间卧室。
一盏幽幽燃烧的烛火,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
安迪眨眨眼,慢慢适应了黑暗的光线,逐渐能看清楚房间里的东西。
他先看到了躺在大床上的少年,短发,用白布蒙着双眼,年纪似乎也不大,大概十四五岁,裸着身体,脖颈到腰腹似乎被大面积的烧伤过。
安迪听到他压低的痛苦呻·吟。
他是谁,安迪疑惑的打量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开始有所猜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年的身上。
咣啷。
有人打开门进来了。
安迪回过头,看到了那晚痛哭失声的贵族少年和一个管家打扮的人。
“德维特?”
少年虚弱的睁开双眼,房间里太暗,安迪确认了好几遍,直到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睛,才认出他是奥斯丁,准确的说是三年前的奥斯丁。
安迪瞳孔一缩。
床头柜上放着银水壶和玻璃杯,德维特给奥斯丁倒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边:“表哥,你好点了吗?”
奥斯丁唔了一声,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发声艰难,再加上什么也看不到,显得十分慌乱。
“我昏迷多久了,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尼尔,我想交代他一些事。”
德维特看了一眼萨伯,后者报以微笑,他定了定心:“您睡了三天,老尼尔因为这件事病倒了,不用我说,您也知道他还多么担心您,表哥,你要充分休息,快点好起来,老尼尔听到也会高兴的。”
奥斯丁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一只手捧着水杯,他的上半身几乎不能动。
“老尼尔病倒了啊。”他喃喃道:“那让他休息吧,好吧,那我总可以见见其他人,整天都在睡,又看不到,我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德维特露出笑容:“神官说您应该静养。”
奥斯丁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命令道:“我想再见见神官,我,总是感觉眼睛很疼,你替我去大祭司,其他的神官太年轻,或许大祭司对我的伤有其他看法。”
德维特苦恼:“大祭司受命去王都了,恐怕暂时也来不了。”
奥斯丁的身体颤了颤,微微偏过头,胸膛起伏的有些快,他慢慢放下水杯,靠在枕头上。
“我想休息了,你出去,晚点再让人送餐来,我想吃香煎鱼,桑葚布丁,再来一点沙拉。”
“当然,我的公爵,您想吃什么都可以。”
德维特握住奥斯丁的手,这双手透着少年人的纤瘦骨感,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依然光滑细腻,他温柔的说。
“表哥,你好好休息。”
萨伯点了点头,德维特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奥斯丁,吹熄了蜡烛。
反正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出了门,德维特忍不住抱怨:“我后悔了,我们这样养着他有什么用,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杀了他吧萨伯。”
萨伯微笑着摇了摇头:“即使懂默克多语,王子殿下也不一定能破解小银壶的秘密,我们还需要奥斯丁,这是等价的交换,您得到爵位,殿下得到菲尔普斯家的财宝,请不要做任何蠢事。”
德维特讪讪,随即想起了另一桩烦心事,皱着眉说:“尼尔那个老家伙这两天肯定在搞鬼,想找我的麻烦,我才不相信他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我。”
萨伯轻轻笑了笑,轻描淡写:“不用担心,我相信老尼尔很快就会没有精力思考这些了,老年丧女,这可是不小的打击。”
房间里,安迪沉默的看着奥斯丁。
他在哭,眼泪泅湿了布条,低声的哽咽着,充满着绝望和无助。
“我该怎么办。”
奥斯丁没有那么蠢,他有所察觉,却只能装傻。
安迪忍不住有些焦虑,奥斯丁看起来不像活得长的样子,那样大面积的伤口,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恐怕很快就会恶化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