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英叹口气，瞪着大儿子：“你真是不会说话。”

朱建华笑嘻嘻地说：“娘，我一直不在家，小翠跟我生分，要不您帮我劝劝？”

孙凤英点了点头，动作轻的近乎没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地到院子里喂鸡去了。

她知道翠翠不愿意，她再鸡窝里撒了一把稻谷，坐在旁边，叹气声伴着小鸡崽的咕咕声。

八年前，小翠哥哥把逐渐推下池塘，自己聪慧乖巧的儿子没有了，朱建荣再次醒来的时候，成了个谁都不认识的傻子。小翠的哥哥进了监狱，只剩下十几岁的小女孩，爹不疼娘不爱的，孙凤英心地善良，小女孩总归是无辜的，她也不忍心这样一个小姑娘吃不饱穿不暖，就让小姑娘住在自己家了。

周小翠懂事能干，脾气也好，照顾生病的朱建荣，还分担家务，孙凤英觉得自己也不亏，虽然家里多了一张嘴，但是她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有周小翠帮她，孙凤英不必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是想让翠翠做自己儿媳妇儿的，毕竟养了八年，要是没有自己，周小翠哪能这么白嫩水灵。

可是眼下，朱建荣还是痴痴傻傻的，跟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她早就想让翠翠跟了大儿子，可是她看的出来，周小翠并不情愿。

——

周小翠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变成了漂亮的瓷娃娃，精致苍白，没有神采。

还没等沈凝问，周小翠主动开口了：“我哥哥还是到处惹事生非，他进去了，我就要往那边寄生活费，这些钱都得跟大哥要，而且这么多年……我……我要是拒绝，是不是，太不知道知恩图报了。”

还没等沈凝说话，她自己又接上去，她的倾诉欲前所未有的强烈：“我还不上钱，更还不上情。娘对我就像亲女儿一样，真的。”

“翠翠，等我届满回去考研，你跟我走吧。”

要是她不离开这个地方，她只能做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周小翠也明白，只要离开了，没人找得到自己了，就真的自由了。但是她看着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想到傻乎乎的朱建荣，想到垂垂老矣的孙凤英，她就觉得一走了之对别人来说，是很残忍的做法。

沈凝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没让你再也不回来，你跟着姐姐，自己赚钱，一样可以给他们很好的生活。”

周小翠：“姐姐我想睡觉了。”

“你睡，我先写个项目申请书。”

“姐姐，你干嘛不留在城里啊，你在我们这里当村长，操心的事情这么多。”周小翠打了个哈欠。

过了一会儿，她又迷迷糊糊地说：“还好你来当村长了，要不然我也遇不到你这样的贵人啦。”

沈凝笑着看看她，接着工作去了。

周小翠入睡总是很快，好像心事并不会影响她的睡眠。

但是今天周小翠第一次说梦话，她拉着沈村长的手，低声的呓语好似棉花：“我要……离家出走，贵人带我走……嗯……贵人，朕要升你为嫔……”

沈凝：“……”

周小翠今天又看清宫戏了。

“苏公公……”

沈凝：“……”

后面周小翠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她就听不懂了。

朱建华一再催孙凤英：“娘，你就帮我当当说客，你养她这么多年，她不可能拒绝你。”

孙凤英也为难：“是啊，我把她养成大姑娘，可是人家不愿意，逼着他跟你过，我……儿子，你别跟娘说好不好。”

“娘，我就求您这么一件事，你不是也愿意让她跟我吗？你说几句怎么就这么困难呢？”朱建华皱起眉头。

孙凤英摸着自己霜色的头发，摆了摆手：“你自己说去吧，姑娘家，用心哄着，谁能不愿意呢？”

朱建华摊了摊手：“我对她还不好吗？哪次回来不给她买穿的戴的，你看看村里结了婚的男人都未必做到这样。”

孙凤英慢悠悠地说：“要是买买东西就好了，谁还用费那么大劲娶媳妇，留住媳妇啊。”

朱建华眼里，钱能收获任何女人的芳心。

“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跟我就能过好日子，她还偏不，真傻。”他用嘲讽地口气说。

他来到小翠房间前，门虚掩着，可以听到周小翠在跟村长说话。

“我哥好像17号就出狱了，我都不知道他是第几次进去了。”周小翠埋怨。

沈凝说：“不知道第几次？”

周小翠捂住脸：“他怎么不被判无期啊！他现在就我一个家属，他进去了我就要给他生活费。”

“不能惯着，翠翠你还是别给他寄钱了，这样白贴，什么时候是头？”

“我也不想，他说我不给他就去偷，就去抢，我说随便你，他当时没说话，可是过几天，他就让他的朋友来吓唬朱建荣，我怕我娘知道，只好这样了。”

朱建华推门进去：“你个出狱？我还急着日子呢，我带你开车去接他吧。”

以前都是朱建华开车带她去的。

沈凝说：“大哥工作这么忙，还是我去吧，我是村干部，做这点小事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