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保安还记得陈遇,笑眯眯的给出租车作了登记后放行,陈遇在院子门口下车,整栋别墅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二楼的某个房间还亮着光。
陈遇看着灯光心里疑惑,拿出钥匙开了门,摸黑上楼。果真,陈明予的房间黑漆漆的,倒是他的屋子门缝里透出点光亮。
陈遇看着那一缝光,嘴角有了笑容,笑容收不住变得越来越大,他按下门把手,一点没收力气的把门推到最大,嘴里大喊一声:“哥!”
一道影子快速从床上弹起来,陈遇瞪大了眼睛,看着赤裸着上身的陈明予,陈明予右手正在某个不可明说的地方放着,左手里拿着一张……嗯……被污染的乱七八糟的照片。
陈明予起先凶狠的瞪向门口的方向,等看清楚是谁,他的表情慢慢平和下来,眼中漾上温柔的色彩。
陈遇把门推上,快走了几步,猛地扑到床上,陈明予张开手接他,陈遇扑到他怀里,却是伸手抢照片,陈明予躲闪着不给,道:“等等。”
他从床头撕了几张纸,把照片上的液体擦干净后递给陈遇。
陈遇看着照片上唇红齿白满脸拘束的自己,疑惑道:“诶?这张照片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陈明予道:“小珊毕业那一年,国高校庆。”
陈遇想起来了,不过这应该是他和陈明珊的合照才对,他在角落里发现一个被截剩下的裙角。
陈遇不想关心这些了,他把照片一扔,抱着陈明予的脖子热情的蹭起脸颊,陈明予按着他的后脑勺热烈的回应。
两人像某种相依为命的小动物似的亲昵完,陈明予有了继续做下去的欲望,陈遇按住他下滑的手,清透的眼睛看着他,陈明予明白他眼中的含义,难得停下动作,没有做出惯常的诱哄作态。
只是他心中的不快情绪又滋长了几分。
陈遇见到陈明予便不由自主的活泼起来,话也多了。
陈明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陈遇那么多照片,他全洗出来放在一个大相册里,两人头抵着头一起翻看。
有些照片陈遇都忘记了,陈明予却能说出每一张的拍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发生了什么。
窗外有汽车的声音滑过,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两人坐在床边甜甜蜜蜜的回忆过去,陈遇受了启发,把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一股脑传给陈明予,让他帮忙洗出来,也用这种大相册装好。
属于他们的时光似乎与普通人不一样,万籁俱静的深夜,他们点着灯窃窃私语,打了几把游戏,吃了一些夜宵,陈遇发自内心的珍惜这短暂而难得的时光,只要和陈明予相处这几个小时,他就能汲取到源源不断的力量。
陈明予看着陈遇的眼神温柔而珍惜,假装自己是没有灵魂的傻子,对偷来的时光表现的窃喜而小心翼翼,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变的依依不舍。
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已经沸腾着岩浆,岩浆里翻滚着名为愤怒、不甘、贪婪、**、摧毁的情绪。他本应该把陈遇攥在掌心里,放在随时随地能看见的地方,他们一天可以在一起二十四个小时,他可以插入这具身体,为所欲为……是谁把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陈明予闭了闭眼睛,瞪着陈遇毛茸茸的脑瓜顶,真是没有灵魂的小傻蛋。他伸手重重拍了一下。
陈遇疑惑的抬头,陈明予的眼神宠溺,问:“困不困?睡一会儿?”
陈遇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三点十分,他该回去了。
他就像参加王子舞会的灰姑娘,如天亮之前没有赶回城堡就要现出原形——他没有原型,倒是他爸,如果发现他偷跑出来,怕是会变身喷火巨兽。
陈明予换了一身简单的T恤短裤送他,两人一起下楼。
黑暗中,陈遇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他的心脏剧烈的抖了一下,一个念头立刻涌上心头——家里进贼了!
陈明予比他反应快,已经抄起手边的花瓶砸了过去,好在距离太远,花瓶落到茶几上,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深夜格外的响亮。
同时,他们听到一个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声音:“陈 明 予!陈 遇!”
霎时间客厅灯光大亮,陈遇看清楚了沙发上的陈父。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了,面色发黑,神情可怖的瞪着二人。
陈遇愣住,一声“爸”憋在嗓子眼儿喊不出来。
陈父果真变成喷火巨兽冲了过来,举着铁掌先瞄准了陈明予,当然也不会少陈遇那一份。
他剧烈的动作突然迟缓下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面色瞬间比刚才灰青一倍,缓缓朝后倒了下去。
陈遇登时吓得魂飞破散,扶是来不及扶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等反应过来已经垫在了他爸的身下,避免了脑袋和地面的撞击。
陈明予从陈父身上摸出救心丸塞到他嘴里。他抿着嘴,蹙着眉,看上去比陈遇镇定的多,若仔细看,他的手在细微的颤抖。陈遇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慢慢从陈父脑袋下爬出来,把人摆平整。
兄弟两个围在陈父身边,仔细的听他的呼吸声由急促变为平静,陈父的意识没有完全的丧失,他缓缓动着嘴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不怕。”
陈父半夜起夜发现小儿子消失,直觉驱使他立刻赶到这里。在楼下坐着的那几个小时里,他心里什么念头都转过了,甚至影影绰绰的想到了兄弟两个会发生什么龌龊事,这使他不敢上楼去抓人,更产生了某种暴虐的情绪,他在心里发誓这回一定要把他们腿打断,哪怕下半辈子瘫在床上,他养着。
当他突然发病,迷迷糊糊的看着两个儿子手忙脚乱时,他又心疼了,好像回到他们小时候,他又担起了无所不能的父亲的责任,把两个年幼的儿子拢到羽翼下。
陈父这一病,陈家兵荒马乱了几个月,八月盛夏时节,陈父在家里精心养护了几个月,已经与之前差不多了。只是要好好养着心脏,也要长期服药把血脂血压降下来,生活饮食习惯上,陈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喝酒无节制,动辄脸红脖子粗的发脾气了。
这场长期的拉锯战中,一方占据着世俗道德辈分孝道的优势,隐隐站在上峰,尤其陈父生了一次病,这病还与兄弟二人的“不听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便使得二人底气不是那么足,行事作风上一时有所收敛。
而且陈遇很快就要出国读研了,这一走便是三年,前路漫漫,世事无常,事情的发展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对己方不利。
九月份,陈遇带着对爱人和家人的不舍,怀揣着对父亲身体健康的忧虑,以及满腹无法言喻的忧愁,踏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当他在戴高乐机场落地,走在熟悉的、充满音乐氛围的校园里,对未来与梦想的憧憬又使他略微快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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