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嘴张了张,想问,那个朋友是许小燕女士吗?
他问不出来,陈父开车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子七扭八扭驶出工地,消失在大路上。
陈明予浸着厌恶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妈这些年像鬼一样阴魂不散,一直缠着爸,缠着这个家吗?”
陈遇身体抖了一下,不敢去看陈明予的表情,许久,他低低道:“我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像个刺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防备着陈明予再讲出什么难听话来。
好在陈明予再没说话,也没看他一眼,自己走了。
陈遇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低头远远跟上,他觉得心里边压抑,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他呼吸都觉得艰难。
他的亲生母亲许小燕女士,就是那块十几年如一日压在他心上的石头。
快要入夏,下午的日头有些晒,陈遇一个人站在一块空地上,心里乱七八糟想事情。他想着要不要给他爸打一个电话,可是打通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说爸,我不知道原来我妈还和您联系着。
还是说我妈又从您那里拿走多少钱?
又或者说……爸,不要再管她了,这样很累,阿姨不开心,陈明予也不高兴。她是我亲妈,以后我会照顾他,您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女,不用养了我再养我亲妈,甚至还有她不学无术的老公。
眼睛涩涩的,他想,我爸对我真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我爸。
陈遇揉了揉眼睛,抬起头,远远看了陈明予一眼。他正在一栋烂尾楼下站着,背对着这边和负责人谈话。头上废弃的升降机被风吹的晃晃悠悠,上面堆了一堆铁管,铁管支楞出来,向下斜垂着,像一把利剑,直指着陈明予。
心里突然发慌的厉害,心跳也猛地开始加速,陈遇向陈明予走去,眼睛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他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工地上的路不平,随处是废旧的建筑材料,陈遇被绊到,猛地扑到地上,手掌托到一块烂木头上,那上面钉着几颗生锈的钉子,钉子扎到掌心里,血一下子流出来。
他顾不上看,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往那边跑去,他不敢低头看路,只紧紧盯着陈明予,生怕自己一个眼错,就真的发生不可逆转的事情。
负责人先看见这边的不对劲儿,和陈明予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明予转过身看他。
陈遇张张嘴,嗓子发紧,他用力挥挥手,心里喊道:走啊,走!要掉下来了。
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陈明予蹙着眉头,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嗓子里像糊着厚厚一层纸,他用力喘息着,如一头绝境里的小兽,不得章法,四处顶撞,终于冲破那桎梏,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哥。”
他猛地扑上去,陈明予被撞到一边,头上的钢管直直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落到地上。
陈遇抬了一下头,眼前雾蒙蒙一片,他用力眨了眨眼,却怎么也不能把流到眼睛里的温热的液体弄出去。
隔着一片红,他看到了陈明予乱了阵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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