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热闹喧嚣的气息迎面扑来。小孩儿满地跑，尖叫着笑着，追着一个遥控汽车。男人们坐在沙发上抽烟聊天，空气里都是浑浊的烟气。阿姨在厨房喊陈父，让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几个年轻人坐在地毯上抱着手柄打游戏，闹哄哄嚷嚷着什么，陈明予也坐在其中，指点着一个男孩玩，笑的挺开心。

这些都是阿姨那边的亲戚。陈遇动作迟疑下来，甚至有些茫然无措。

陈明珊正坐在地上，靠着陈父的腿抱着手机打字，间隙抬起头，率先发现门关处的陈遇。她愣了一下，没说话，又低下头玩手机。过了几秒钟，她撇撇嘴，推了陈父的腿一把，说了一句话，看口型大概是你小儿子回来了之类的话。

陈父正和大舅子说着什么，手掌在空中挥了几下，颇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质。闻言顿了一下，忙看向门关，喊道：“小遇回来了。”他的嗓门颇大，这一嗓子喊出来，整个客厅都静了几秒钟。众人都看向他这里，除了那几个玩游戏的小年轻，游戏可比外界任何东西都有吸引力。

陈明予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嘴角还含着点笑意，眼里不带什么情绪，又低下头看游戏屏幕。

陈遇脸颊发烫，不知道是室内外的温差导致还是什么原因，他含糊的应了一声，低下头换鞋。

阿姨从厨房出来，笑眯眯道：“小遇回来了呀，快去洗漱换身衣服，一会儿咱们吃饭。”

他抿抿嘴，轻声说了一声“好。”

阿姨的哥哥笑着道：“小遇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个小不点，和明予打架，一头撞到我大腿上，凶得很。”

几个大人们半真半假的笑着，室内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捱过这难熬的时刻，陈遇几步跨上楼，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听着隔着门板楼下传来的声音，他的心头渐渐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他们以为他明天才能回来，公司是这样安排，他上次打电话也是这样跟他爸说的。

时间越临近中午越烦躁，他从床上弹起来，推开窗朝下望了望。脚踩上书桌，从窗户上翻了出去，踩到空调外机上。

他房间下面是鱼池。他一步跨到隔壁房间的空调外机上，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有人。他和正在窗口打电话的陈明予来了个面面相觑。

陈明予正讲着话，看到个人从天而降，顿住，皱着眉看他。陈遇和人对视了几秒钟，没说话，低头看了眼一楼窗台的位置，松开手跳了下去，等落地后，他带上帽子，朝大门走了出去。

路上陈遇给他妈打了几个电话，那边没人接。他打了个车直奔他妈住的小区。

一路上想着许小燕女士的这一生。他只知道他妈老家在个什么市的什么县城，不知道他妈有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他妈那个人随遇而安的很，当年来B市工作认识了陈父，就在这边定居下来，一住就是二十多年，陈遇没听她讲过家里的事情，也没见她回家看过。那个年代独生子女很少，他大概也有个舅吧。

陈遇站在楼道里敲门，先开始是敲，过了几分钟后开始DuangDuangDuang的砸。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他又是砸门又是打电话，半小时后他妈才出来，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说以为是逼债的来了。

他刚敲了没五分钟，隔壁老太太打开门，隔着防盗门狐疑的打量他，见是个学生崽，才道：“你找这家人？他们不在，走好几天了。”

陈遇道：“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道：“说是老公领着去海边过年了，要走一个多月呢。你找她有事啊，她走时候让我帮忙照应一下，给我留了个电话，要不我给你去找一下？”

陈遇冻的脸都僵了，连个笑都扯不出来，他说：“不用了，打扰您了。”转身下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转眼间地面上白茫茫一片。街上没多少人，大概都回家过节去了。他出了小区，顺着大路往下走，越走越远，远远的，他抬起胳膊擦了一下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