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遇迟疑道：“为什么要把赵秘书开掉？你知道爸爸知道了会生气。”

陈明予冷淡的看他一眼，道：“屁股不正的人就该开掉，有问题吗？”

陈遇不高兴道：“没问题，你做的都是对的。”

“是有一处做错了，”他看着陈遇道：“不该给李秘书给爸嚼舌头的机会。”

那天之后，陈明予来医院的频率低了，陈父却没有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精神越发不济，连靠着床头坐一会儿都变得艰难。他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在慢慢衰弱着，唯独一双眼睛始终亮的让人害怕。

这双眼睛仿佛两盏灯，时刻将陈遇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病魔蚀了陈父的神经，让他变得疑神疑鬼，易怒且神经质。唯一信任的便是这个在医院陪了他两个多月的小儿子。

他哆哆嗦嗦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账本，翻给陈遇看，声音隐秘而兴奋，“你看爸爸还有好多钱，你看，XX银行，XX银行，还有这几套房产，还有这个项目也一直在盈利……他们都不知道，爸爸全给你，就给你。”

“你放心，爸爸死了之后你就有钱了，你拿着钱去国外生活，不用担心你哥欺负你，他不敢，我在天上盯着他。”

陈遇并没有感到金钱的诱惑之处，也笑不出来。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黑洞，吸走了所有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几乎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样子的了。

医院是一个让人忧郁的地方，他在这里亲历了一个生命由旺盛到衰败的过程，他看不到希望，甚至变得茫然。

家里人曾劝他回学校继续学业，被他拒绝。陈父的病情时好时坏，他的心脏一直在嗓子眼儿吊着，只有陪在他爸身边他才觉得的踏实。他的目光从输入陈父身体里的清透液体上划过，落到被陈父服下的花花绿绿的药片上，好像经过他视线的加持，这些药品的药效便能加强百倍，让他爸的身体快快好起来。

陈父又开始低声絮叨：“得让陈明予结婚，在我死之前我要看到他结婚！”

陈遇的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快要窒息。

他麻木的看着陈父，道：“爸，你让我哥和谁去结婚？”

陈父闭着眼睛道：“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比你们兄弟两个这样不伦不类的混在一起强。”

傍晚，陈明予和阿姨来了。

陈父看着挺开心，扶着护工坐起来，问：“羊杂汤呢？”

阿姨把病号饭放在小桌板上，道：“没有，只有病号饭。”

陈父看着营养丰富却味道寡淡的病号餐，把眉头一皱，道：“嘴里淡出个鸟了，我不吃。”

阿姨给他舀汤汁拌饭，道：“嘴馋忍着，等出院了我做给你吃，比外面买的干净。”

陈父无法无天的要闹，阿姨看向陈遇，陈遇表示他也没办法。

陈明予在人后默默看着，这时从椅子上拿起一个保温杯走到床边，拧开，香喷喷的羊杂汤味道喷鼻而来。

阿姨不赞同道：“明予。”

陈明予道：“没事，少喝点没关系。”

陈父不说话了，别别扭扭看着陈明予用汤勺舀了两块羊肉少半碗汤端在他面前。

陈父自己拿小汤勺舀着喝，不大一会儿便见了碗底。他把碗一推，意思还要。

陈明予道:"没了，只能喝这么多。"

陈父怒目圆睁，陈遇忙上去打圆场，拿毛巾给他擦嘴，道：“爸，还有菜和米饭，你吃点其它的。”

陈父大拍桌子，整个病房震天响。

陈明予面不改色道：“小遇要喝羊汤吗？”

陈遇摇头，便见陈明予把盖子拧开，大半杯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全都倒给垃圾桶，然后向陈父展示了一下**，道：“真的没了。”

陈父愣了几秒钟，怒的快要从床上弹起来，指着陈明予的鼻子大骂脏话。

陈明予收拾着保温杯不说话。

陈父此时已经联想到许多陈明予让他不痛快的事情，他大声质问陈明予自己的心头大患：“我让你和许莎莎好好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捂住心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遇和阿姨忙上去扶，陈父嘴里嘶嘶的，已经有进气无出气，一双眼睛却盯着陈明予不放，他艰难道：“我要被你气死了，你不答应我和许莎莎结婚，我死也不瞑目。”

陈遇一手扶着陈父，一手疯狂的按床头的呼叫铃。

陈父快要失去意识，整个人僵直着身体向后倒去，眼睛慢慢眯起，却还是盯着陈明予的方向。

陈遇回过头，一双眼睛凄惶的看着陈明予，嘴唇颤抖道：“哥。”他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陈明予却听到了，也明白了他这一声“哥”里的祈求意味，他没有说话，和陈遇一起合力把陈父平躺着放下。

当他抽身想给医生腾地方时候，胳膊被人抓住，生命垂危之人的力气微弱，他却甩不开。

陈父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答应爸爸，结婚。”

陈明予怔怔瞪了陈父几秒钟，耳边是陈母唤着他名字的哭声，他却捕捉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无助又害怕，“哥。”

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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